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馆长不得不抽调了一些人手过来。小李的活儿如今也是我担了下来,就更忙的连午睡时间都没有了。有时候甚至还要通宵赶工。这天,我刚给一个因白血病去世的孩子化妆完,整理好化妆包刚准备唤人将孩子抬进去。馆长带着一名警察走了进来。
“顾师傅,这位是市局的王警官,他有事情跟你交待。”说完这些,馆长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停尸房。我冲王警官点了下头,一边摘掉口罩一边等他跟我交待事情。“顾师傅您好,我就开门见山的跟你说一下案情,前几天我们接到报警一个男人身中数刀被杀了,但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仿佛在期待我的反应,“但是经过我们的调查和法医的解剖检查,得出的结果是,这人…;…;这人是…;…;自杀。”
起初我以为他是在跟我开玩笑,可我们素未谋面,他没必要跟我说这些啊,这事有些奇怪,我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身中数刀,还能自杀?”
王警官好像早料到我会问这个,赶忙拿出了法医开具的报告,上面一些专业的医学用语我不是很明白,但从报告上看这人确实是自杀身亡。
“王警官,那您找我的意思是?”王警官赶忙说道:“我们希望你可以最大限度恢复死者的容貌,是市局长推荐我们过来寻求您的帮助的。因为我们不清楚这个人的背景,所以希望能恢复他的容貌在我们破案的时候提供一些线索。”
“带我看看死者。”我对王警官之前的长篇大论并没发表太多看法,对于我一个入殓师来说,化妆才是我的职责,这之外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兴趣。
如果不知道这个人是自杀死的,我不会如此的震惊。他是怎么样对自己下手的?先不说身上的大动脉都被很准确的切开,光是面部的划伤,就足矣致命。他的眼窝处,仿佛蜂窝煤一样,那一刀刀的下去,连带着眼球被切碎流出眼眶。眼睛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
我看了一眼王警官:“这…;…;真的是…;…;自杀?”“很奇怪是吧,但是法医的鉴定结果确实是自杀,他下刀的角度和力度,都只有自己才能完成。顾师傅,你看,这,还能修好么?”我摇了摇头,用手检查死者的面部其他器官。
“不能完全恢复,眼睛破坏的太严重了,我只能照着他现存的一只眼来模拟另外一只,但是,你们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我要工作了,你和你的人都出去吧。明早再来。”我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此时的情形。王警官叹了口气,还是很诚恳的对我说:“顾师傅麻烦你了,明早我们再来。”
法医解剖过的尸体上还留下一道道难看的缝合,好像多脚的蜈蚣。这是个20多岁的年轻男人,从他紧致的肌肤和身上的肌肉线条能看出来他是个很在意自己外表的人。
一条过肩龙纹在整条右臂和肩膀上,那龙纹的很是栩栩动人,但此时在他满是伤痕的身上看起来,却显得很是狰狞。做入殓师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砍自己11刀,对他很是好奇。“你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真的是自杀么?还是有人害死了你?”我又习惯性的自言自语。
我亦习惯最后才做最艰难的工作,于是我用了很短的时间缝合好了他身上的其他伤口,更是用肉色颜料盖上那一道道难看的疤以及本身法医留给他们的“蜈蚣”,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虽然有一种想法很怪异,但是对我来讲最有成就感的事情莫过于令他们没有瑕疵的“睡”在这里。
凌晨1点的时候,我已经清洗好了他满是血污的脸,左眼完全毁的看不出来,眼眶周围的皮肤也被戳的稀烂。还好他还没有残害自己的右眼,否则,真是神仙再世也恢复不出原始的样子。男人的右眼已经出现了白色物质,浑浊的眼球没有生气的在半张的眼眶里搁置。
我用手划过他的右眼,本来微张的眼皮彻底闭了起来。这动作会让我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仿佛只有这样,死去的人才是真正的安宁了。
肉色涂料,粉底,纱布,假眼球。这些东西被我发挥的淋漓尽致。现在的男人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前的容貌。我对自己的要求已经近乎变态的苛刻,即使眼球的位置都摆放的一致,这样,闭上的双目才看起来更自然。看看时钟指到凌晨两点,我还有大把的时间用来休息。
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但,突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天花板的倒映中,男人的右臂…;…;动了一下…;…;
条件反射般我赶忙看向我面前的男人,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我自嘲的笑了笑,一定是累的眼花了。我掏出电话准备给值班的人打电话收起尸体,但,此时,我的余光却再一次验证了我的眼花,不,这次不是眼花,是…;…;他真的在动…;…;
他闭起的双眼下的眼球,在慢慢的转动,那起伏的眼皮,证明了我没有眼花。做入殓师这么多年,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此时,我只觉得灵魂快要脱离了身体,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已然想不到逃跑了,我就那么一边拿着电话一边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当一个人极度恐惧的时候大脑是空白的,浑身的毛孔都被冰冻的感觉。周遭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此时的我只能听到自己像敲鼓一样的心跳。
躺在我面前的男人,现在不仅仅是手指在动,他动作的频率更大了,就像触电的人一样,现在连他的四肢都在抖动。因为被冰冻过,所以他不能像常人一样的颤动,四肢就像柱子一样的敲击着身下的床。
这就是僵尸吧,我脑子中不知道怎么样浮现出了这个词。突然,他睁开了本以让我抚平的双眼。像一个垂死挣扎的人一样,大张着嘴,仿佛要从嗓子里干呕出什么一样。
污浊的白色眼球快要从眼眶中滚出来了,实际上已经滚出来了,那只假的眼球已经从眼眶里滚了出来,轱辘轱辘到了我的脚边。但他并不打算结束这场恐怖的虐心之旅,我眼看着他的头突然偏向了我,白色的眼珠和另一只空空的眼眶就那么直勾勾的瞪着我。
我,彻底的崩溃了,来不及跑,我后退了一步腿一软,如泥一样,瘫坐在了地上。但即使这样,我也不能控制我的眼睛,眨也不能眨的继续盯着这恐怖的一切。
他伸出了右手,在空中乱抓着,嗓子里不时发出一些声音。我以为他马上就要过来抓我来了,是的,想不到我今天就要葬身于此了,这是不是就是老人常说的,夜路走多了终会见鬼的?做了这么久的入殓师,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的场景,当然,也许这也是最后一次。
我闭起了双眼,等着他过来,不知道是掐死我还是咬死我,无论怎样都好,只是希望不要有那么大的痛苦。胡思乱想间,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画面彻底颠覆了我的价值观。
如果说面前的僵尸有可能是因为病毒感染变异的,那现在看到的,就是我从来不愿意相信的,也是作为一名入殓师不敢去相信的,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躺在面前的男人身体呈现出非常怪异的扭曲,脑袋更是360度的拧向后面,而且,他现在是悬空在了这张停尸床上。像一个提线木偶,四肢以及头颅都向一个方向牵动着。我抬头看向那方向,如果不是经历了之前的怪异,我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起初,那个方向不是很清楚,像一团气,但随着男人身体的极度扭曲,那团气的形态也已经渐渐明晰。那影子的方向,是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古代人。他留着长长的辫子,身上的衣服是没有图案的那种藏青长袍。
他一只手背在后面,一只手冲着男人的方向,仿佛吸尘器一样,于是,扭曲男人的嘴里吐出了一股人型的白烟,顺势向清朝神秘人那里飘了过去。
这,应该是在锁魂吧,虽然我从没见过,但也能从这场面判断出来,从男人口里吸出来的是他的魂魄。
我以为男人的魂魄会顺理成章的被清朝神秘人取走,估计那个做法的神秘人也是这么想,但事与愿违,就在男人的魂魄即将碰到神秘人的手的时候,一声似狼嚎一样的声音传了出来,这声音有着极强的穿透力,我只感到耳膜一阵阵刺痛,赶忙用手堵住耳朵。
这声音也给正在做法的神秘人造成了困扰,那即将到手的魂魄瞬即缩回了男人的身体,而那男人也从半空中掉落到了停尸床上,四肢像断了线的木偶耷拉在了床边。
刺耳的声音只一瞬便消失,我仿佛看到了魂魄回归身体。突然,停尸房的门口出现了两个绿色的灯泡,随着灯泡的逼近,我已看清声音的制造者。一条骨瘦如柴的流浪狗。
为什么我会如此肯定这是一条流浪狗,因为那狗身上的毛已经贴在了它如骷髅一般的身体上,从毛色上已经判断不出是白色或是棕色。它喉咙里不时发出呜呜的恐吓声,表情凶狠的像是要随时发动进攻,用它锋利的牙齿撕碎面前的一切。
我已然经历了之前的怪异,所以如果这狗突然站起来或是开口说话我都不会太过吃惊。在我揣度它的时候,它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清朝的神秘人。等等,那个神秘人如果是鬼的话,它如何可以伤到他?但那神秘人仿佛很害怕这只狗,不敢怠慢的躲开了它的进攻。
“你真是个惹人厌的家伙,以前是,变成只狗还是这样。我马上就要成功了,你非要这个时候来阻挠么?”清朝神秘人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停尸房。但这仿佛只是自言自语一般,没有人给他回应。
不知道是谁令停尸房的灯碎了一地,此时我只能看到两点绿色的光在整个房间闪动。眼前一片漆黑。我已顾不得害怕,紧紧背靠着放尸体的冰柜,仿佛靠着东西此时才会令我安心,不在乎靠着的是什么。我用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努力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缕出头绪。
会动的尸体,清朝人的鬼魂,一只会狼嚎的流浪狗。而且现在流浪狗正在跟一个鬼魂在搏斗。
我摇了摇头,今晚的一切如果说出去人们一定认为我得了神经病。但现在,无论什么情况,最重要的是,我要保护好自己。想到这里,我试着挪动了下四肢,还好有反应,我慢慢的,慢慢的,趴了下来,并且,一点点的向门口爬去。
呼啸的风声在我耳边掠过,阴风阵阵撩动着我的衣角。“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地板上灯的碎片扎伤了我的右手。我还没来的及查看伤口,脸上只觉得一热,再用手试探,不知被什么所伤,流出血来。
此时的停尸房门口对我来说简直如万里长征,我实在怕还没爬过去就会命丧于此。我就地一滚,滚到了最近的停尸床下,等天亮,等天亮这些就都会消失,我安慰着自己。也许是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也许是打斗中会出现光亮。
此时,我看到那流浪狗离我不远,逼仄的压迫感让我觉得那个神秘人就在我的身边。我用手捂住了嘴,我知道,任何的一点声音都会置我于死地。我就这么定定的看向流浪狗,突然,我看到在它双目间缓缓的现出一道裂缝,这裂缝中发出了一道红光射向我身边的神秘人。
又是几个回合的恶战。神秘人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而流浪狗此时也的厉害,针锋相对的时刻,谁露出一点破绽都会令对方捷足先登。叮铃铃。叮铃铃。
我兜里的闹钟好死不死的这会响了起来。这声音同样刺激到了正在战斗的双方,我只觉一道耀眼的白光射向我,然后,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