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叫天乐,叫天乐纸神!而且,没有人见过天乐纸神。”阿虎认真地纠正我们。
我和阮小山听了,顿觉欣喜异常。
我们的推断没错。
山水天地门梁床,万物皆有神。
蔡伦说的天乐纸神果然存在!
“你咋知道没人见过天乐纸神呢?”阮小山问道。
“爷爷、爹,你们到底想干嘛?”阿虎表情突然变得无比紧张起来。
这种神情,我还是第一次从阿虎的脸上看到。
怎么说呢……类似人突然生了大病,医生认为非常严重,可能要危及生命,但同时又告诉你,一切都要在体检报告拿到之后,才能下结论。在体检报告出来的一瞬间,人面部呈现出来的一种无比紧张、矛盾、恐慌的表情。
我见阿虎这副模样,顿时一阵心疼。
赶紧抱起他,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安慰道:“儿子,你别害怕啊,有爹在呢!咱现在不想别的,你先把天乐纸神的事儿全告诉我们。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几句话起了大作用。
阿虎转头反复地打量了我们几眼,从我身上跳回床上,神色又变得欣喜起来,摇头晃脑地解释道:“天乐纸神,纸人的圣神!他精通五门奇术,曾与水火星君大战,成就水火不侵之身。率领天下纸兵,建立纸人帝国,成就无上丰功伟绩。纸神在位期间,传术世间纸人,凝聚天下纸人神魂不散,制字传文,始缝衣冠、建舟车、制音律、创医学……”
我与阮小山面面相觑。
暗自寻思,阿虎口中说的天乐纸神,怎么跟我们崇拜的黄帝差不离。
“天乐纸神在纸人中的地位,与你们黄帝的地位差不离!”阿虎一口气说完之后,又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
好吧!
每一个世界都有自己崇拜的超能力偶像。
我向阿虎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厉害!我们老崇拜他了,有啥办法能见到他呗?”
阿虎闻言,摇了摇头:“天乐纸神跟我一样,是神魂之身。他肯定还活着,但我们绝对见不到他!”
“为啥?”阮小山追问。
阿虎似乎陷入了回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我师父马真人曾教给我一套请纸神的术法,但没有咒语。我问师父,为什么没有咒语。师父告诉我,咒语已经彻底失传了,他教我请纸神的术法,只是想告诉我,世界上还有一个无比伟大的纸人存在,我并不孤独,鼓励我勇敢地活下去。后来我不甘心啊,自己创造了各种请神咒语,尝试过很多次,想见一见心中的偶像,但都没有成功。”
我整个人都差点崩起来!
激动之余,我抱起阿虎就开始狂亲。
阿虎拼命地往外推我,嘴里不断地嘟囔着:“我说过很多遍了!我要成人之后你才可以亲我,你有口水,有口水……”
阮小山在一旁乐呵呵傻笑。
当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请神咒语,蔡伦在《连山易》上的注释就有!
我放开阿虎,向阮小山示意。
阮小山咳嗽了两声,把我们发现的重大线索,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阿虎。
阿虎听了,愣在原地,一声不吭。
一会儿之后,小家伙一咕噜从床上滑下来,闷头就往门外走。
这什么情况?!
我赶紧跨前几步,拉住他:“你咋了,怎么好像还不高兴呢?”
阿虎瞅了我们几眼,幽幽地说道:“爷爷、爹!我知道你们为我好。但你们不能合起伙来欺骗我!阿虎今天答应你们,一定会努力吊着自己胸前的一口神魂,直到实在坚持不住了为止。如果哪天……我说万一,阿虎的神魂突然之间散了,不是阿虎不想陪你们,实在是阿虎太小了,没那么大的毅力,你们不要埋怨阿虎心狠。”
说着说着,小家伙突然张开双手,跑过来,一手抱着我的腿,一手抱着阮小山的腿,埋在我们腿之间,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下可把我们给心疼的。
我与阮小山蹲下来,安慰他好一阵子,直到我拿出手机,把里面的注释给他看,他才将埋在我们腿之间的头给抬了起来。
阿虎看了一会儿,睁大眼睛问道:“你会是PS的吗?”
“你爹我哪有这本事!再说了,即便我会PS,我的文化水平,能写出文言文吗?”我非常无语地向他解释。
阿虎又说:“要不然是白扬杜帮你写呢?”
“他倒是会文言文,但他不懂咒语啊!你这样,咱别怀疑乐,你用这段咒语,施展请神术,把天乐纸神给请出来,咱不就知道真假了么!”我说道。
阿虎闻言突然笑了:“爹!我相信你了!”
阮小山显得很无奈:“你这态度咋变来变去的?”
阿虎说道:“我爹撒谎,会习惯性微笑,我非常了解他。这次他没有笑,证明他没有撒谎。”
我去!
晓婉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帮家伙!
看来我一定要尽快改掉自己这个标志性的毛病,要不然以后别想在他们面前有一丁点小秘密。
阮小山催着阿虎赶紧试试咒语请纸神。
阿虎解释道,现在请不出来,请纸神必须要到晚上,在空旷的地方。而且,还要提前准备一些东西。
事不宜迟。
我们甚至都没跟晓婉等人打招呼,开着车就出了门。
按阿虎的交待,请纸神要十八寸长的蜡油香一根,八年库存黄裱纸二十刀,涂有牛油的四方形荧光幕布一张,这些玩意儿阴事街都有,不需要外跑。其它东西,可能要费劲找,具体啥,他也没说。
让我觉得惊讶的是,在阴事街采购东西之时,偶尔走过来一些苏城阴阳界人士,他们见到我,纷纷对我行礼,嘴里叫道:“何御使好!”
这破事儿怎么传这么快?
看来整个苏城阴阳界都知道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我后来索性买了一顶帽子和一副墨镜,给自己戴上,懒得跟他们打招呼。
咱也不知道那个苏城阴阳师联盟会会长林圣尧,听到我担任巡阳御使的消息,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想到林圣尧,我脑子突然又回忆起夕颜拿一根棍子,站在大门口,为我一人霸气独挡整个苏城阴阳界的场景,心里不由地一阵抽搐。
小妮子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晓婉说她一定会回来找我,我一直都在等着她呢,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甚至不敢再去想滇西尸王墓的事,尽管我知道最终还是逃不了,但就犹如阿虎不愿意想转轮塔的事一样,只想乘这个短暂的间隙,成为一个埋沙的鸵鸟。
还是先解决阿虎的问题。
阴事街采购完,阿虎又说出另外两样东西,比较古怪。
一个旧拉洋片的箱子,一个是犀牛角。
我们去了一趟天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一位卖古董的老头,从他手上弄来一个拉洋片的箱子。犀牛角天桥也没有,我打电话叫方冬子从四方斋拿了一根过来。
晚上大家一起吃了一顿饭。
席间大家都很开心。
但能看得出来,所有人都故意不提夕颜。甚至,白洋杜喝高了,想念几首关于爱情的诗,被晓婉和方冬子的眼神给狠狠地瞪了回去。
每一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
我为自己此前对他们的忽略深感内疚。
饭后。
我、阮小山、阿虎出门,来到了郊区河边。
十八寸长的蜡油香先点着,黄裱纸烧起来。
拉洋片的箱子,先把背板拆了,换上了那张涂有牛油的荧光幕布,将犀牛角也点了,安放在拉洋片的箱子里面。
阿虎见一切准备就绪,突然紧张的全身阵阵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