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看我抓了个啥东西。”
我爹跑过来一看,一巴掌拍在我手上,那东西趁机跑了。
“这是地太岁的应身,你抓它干嘛!你赶紧回家用锅底灰洗手,千万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抓过这东西。这大正午的,怎么会有这东西出没?邪门儿。”
“爹,啥是地太岁?”
“具体是啥我也不知道。听老人说是古尸在地下长出的菌子,是活物,本体不能见光,却可以分出应身四处吞噬人类和动物的腐尸,再堆积到本体之上。据说能治病,可谁敢吃啊。”
关于地太岁我爹知道的不多,他是个农民又不是端公,不过他一再告诫我不许跟别人去打听。
现在我在村民心里的地位很尴尬,既是村里唯一读完高中的孩子,又是被井底阴煞沾染过的不祥之人。出门的时候除了我本家亲戚,其他人很少跟我打招呼了,小孩子更是被我看一眼就吓得远远跑开。
和准丈人全家相比,我这情况还算好的。处理完郭爽的丧事之后,他们全家都去南方打工了,因为受不了村民异样的眼光。郭爽的坟茔都没敢进祖坟,孤零零的埋在隔壁王庄村一处荒地边上。王庄村的人本来不干,村长许了一块肥田说下次地改划给他们才算了事。
高考已经过了二十天成绩也该下来了,这天我跑到镇子上的网吧去查,令我震惊的是我的分数居然是零分。
我赶紧给班主任打电话,不到三秒电话就被接通:“林河,你怎么搞得,居然用红笔答题,违反考试规定成绩全部作废。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刚把你的高考信息搞清楚。”
“红笔?怎么可能。我又不是色盲,难道分不清红黑颜色吗?”我震惊之余,为自己辩解。
“我都看到他们发来的原卷照片了,的确是红笔。你是不是考试的时候太过紧张,忽略了笔的颜色?”
“这怎么可能!我考试用的书包没动过,一共就三支,都是黑色,我回家找出来拍照发给你看。”
多说无益,这是只能拿出证据。
我到家后赶紧翻出书包,找出三支笔,产品标识上面写的的确是晨光黑色中性笔,正要拍照,心中莫名一动。随手找了张纸在上面轻轻一划,立马傻眼了!
那道划痕特别清晰,赫然是红色,红的那么刺眼,就像鲜血一样!
这下我无力反驳了,不死心的把三支笔全部试了一遍,还特意写了几个字,无一例外全是红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在考场上真的紧张的红黑都不分了吗?
还有,我买的明明是黑色笔,怎么会变成红的?笔的质量问题?包装错误?
十年苦读,状元美梦一朝化为泡影。再联想到未婚妻横死,人生两件大事全部悲剧收场。强忍半晌,终于我一怒之下,把桌子上的杂物全部推到地上。
正逢娘回家给爹带午饭,听见动静过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双目含泪一句话也不讲,她见我不说话,弯腰开始收拾地上的杂物。
“咦,李湘湘,你写你四婶的名字干什么?”娘手里拿着的正是我刚才写字的那张草纸。
“什么?”
我一把夺过来定睛一看,鸡皮疙瘩全部竖了起来。
我以为我只是随手写几个字,可是三支笔写出的字组合起来却是一个人的名字:李湘湘。
没等我理清楚当时的思绪,随着咚咚的脚步声四叔进了我家的院子,推门就是一句话:“林河,陪我送你四婶去县城瞧医生,她在田里浇地的时候晕倒了。”
四婶脸色苍白昏迷不醒,躺在面包车后座,大伯母和我娘搬了小马扎坐在后面照顾她。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一路上不停的帮四叔点烟。他开的很快,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被他压缩在五十分钟内,过蒋河桥的时候还差点把一个老人吓的栽下去。
“老四,你别着急,也许湘湘是天热中暑晕厥,不是啥急病,平时她身体也挺好的。”
“嫂子,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心里一直拔凉拔凉的,眼皮子直跳啊。”
四叔和四婶的感情非常好,他们两个的故事在平岗乡方圆几个村既是一段传奇又是一个笑谈。四叔在部队的一次演习中,不幸被炮弹飞窍炸伤了下体,无法人道。这事开始时是瞒着大家伙的,他自己也是铁了心的终身不娶。
没过几年,四叔被村里选为候选村干部,经常去镇子里帮忙订购农药种子,一来两回,就和乡农资供销社的四婶认识了。
还是四婶主动托了媒婆提的亲事。结婚前,四叔如实相告,偏偏四婶铁了心嫁他。小时候我有次听见爹娘夜谈,娘说四婶是天生石女,和四叔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由于他们不能在上和别的夫妻那般如鱼得水,因此感情上加倍浓烈。这都结婚快十年了,没见俩人红过脸。可以这么说,如果四婶有事,我四叔他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坐在他身边,我能感受到他每一个呼吸都透露着焦急和忧虑。一支烟只得抽个三五口,就只剩烟屁股了。
我惴惴不安的一直保持沉默,暗想四婶的病和我写她的名字会不会有什么巧合,如果说没有,我好端端的干嘛要写她的名字。
这一丝猜测,就像火星一样,一旦迸发瞬间就能燎原。
我越是猜测,越是笃定。只是她是先有病我才写她的名字,还是我先写了她的名字她才突然晕倒呢?
连番遭受打击的我,对自己的前程一片悲观。心里已经认定我就是个不祥之人吧,爹娘辛苦供养我读书,我交了一份零分高考试卷。郭爽对我痴情一片,落个失足落井而死的下场不说,还被阴煞侵占,差点连尸体都打捞不出来。
就连老端公都说我身负九重死劫,救不了我。这件事我一直瞒在心里,谁都没有告诉,不想再让自己言行牵动村民的异样目光。
肯定是因为我用红笔无意中写了四婶的名字,才累及她受了命运的诅咒!我给自己下了定论。
我打开烟盒又点上一支烟,这一支没有递到四叔的嘴里,我自己抽了。烟味很辣,才吸了一小口就剧烈的咳嗽。
“缓着点劲,吸一半留一半吸收空气,慢慢送进肺里。”四叔教我。
我按照他的方法,再吸一口,大脑被尼古丁以刺激,有点晕眩。
迷迷糊糊中,我抓起四叔放在车驾驶台上的记账笔,在账簿的背面写了几个字。
“李凤仙,娃呀这个名字你可别随便写啊。这是你二伯母的名,可不能拿来乱写。”四叔瞥了一眼我写的字,严肃的告诉我。
我肃然一惊,可不正是二伯母的名字吗?血红的字迹,熟悉的字架结构,还好我四叔的记账笔本来就是红色的。
回头一看,娘正用怀疑的目光看我!
没等我解释,四叔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帮叔接个电话。”
我从他裤兜里掏出老年诺基亚,随手点开了免提。
“老四,弟妹咋样了?到医院了吗?听听医生怎么说,赶紧让他们派个救护车来大河村,你嫂子厥过去了。”
啪,我手一抖电话摔在车里。再回头,娘看我的眼神已经不是单纯的吃惊了,而是恐惧,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到了医院,推进抢救室。不到五分钟,就见小护士忙着准备输血器材。
“病人极度贫血,血库供血不足,你们去测试一下血型,准备给病人输血吧。”
四叔一听要输血本能的就慌了,不过他到底是在部队干过侦察兵,受过急救方面的培训,当下就问:“那什么,我媳妇她怎么会突然贫血呢?又没有外伤,平时也挺健康的。”
“这个不清楚,等会医生出来你问他吧。”
四叔和娘、大伯母去验血型,这问话的责任就交给了我。没过多久就见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医生从抢救室走了出来,我赶紧站起来询问。
“这个病很奇怪,不仅仅是贫血,她的右边大腿内侧有一处塌陷,通过和左边大腿肌肉组织对比,好像少了一块肉……”医生一边说一边擦汗。
“肌肉萎缩吗?”
我听说过肌肉萎缩这种病,我高一的同桌张萌就是,那可怜的孩子整个小腿都抽的只剩下骨头了。
“不是。如果是肌肉萎缩,那么大腿表面皮肤应该也有相应的特征。她这个症状,就像是体内的肉忽然被人剜走了一块,而且是在皮肤完好的情况下。我们进行了超声波检测,也分析了她的血液成分,情况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