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滥好人当老婆的日子七
江雪耸了耸肩,蹬着车子往家走,脚蹬子是她为了显车破,特意卸下来的,防的就是黄玉萍这种好事之人。
殊不知,王富强装上的木制脚蹬可舒服多了。
江雪回到院里扎好了车,放下东西第一件事就是去鸡窝看,她走了两天了,按理说得有六个鸡蛋,可走进这么一瞧,嘿,空空如也。
江雪脸阴沉下来,好你个朱海顺,老娘再信你就是王八!
江雪把朱海顺的被窝挪到了小床上,生火熬了一锅小米粥,把起酥烧饼热了热,拌上一叠酸萝卜,跟天赐二人吃了个精光,一根毛也没给朱海顺留。
朱海顺回来见院子里有光亮,还停着一辆自行车,快走了几步推开门满脸惊喜道:“自行车哪儿来的?”
江雪正给天赐洗脸,头都没回低声说到:“我娘给的,我要去县里做生意,我娘怕我来回奔波太累,托人给我买了辆破车凑合骑。”
朱海顺皱起了眉头:“生意?什么生意,你照顾好天赐就成,挣钱有我呢。”
江雪大力扔下手里的毛巾,木盆溅起层层水花,她扭头死死盯着朱海顺,直盯得他心里发毛,江雪正色道:
“我嫁给你四年了,天赐都两岁半了,我手里,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你挣的钱呢?”
朱海顺一怔,辩解道:“我挣钱也不少,那不是都借给别人了吗,往后,往后我不会……”
“别,打住,”,江雪抬手阻止,质问道:“我走了两天,鸡窝里一个鸡蛋都没有,哪儿去了?你先说明白。”
朱海顺羞赧地低下头,半晌才低低地说了一句:“周大娘来要,我便给了,几个鸡蛋而已。”
“几个鸡蛋而已?朱海顺,鸡蛋可比粮食金贵多了,一个鸡蛋可卖五分钱,一斤猪肉也才六毛钱,你可真大方啊。”
江雪把天赐哄睡盖上了被子,端起水盆冷眼相待,她泼了水接着说到:“你看看家里的米缸,再看看油桶,朱海顺,你老婆孩子过的什么日子,你心里没数吗?”
“你在外面穷大方的时候,想过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吗?你管过我们娘俩吗?要不是我娘家救济,我和天赐早饿死了。”
朱海顺别江雪这么说有些羞恼,他昂首挺胸道:“你不要这么自私好吗?怎么光想着自己,那人家有难我能看着不管吗?再说了,咱们这日子不是还过的下去嘛。”
江雪凝视着朱海顺,嘲讽道:“我自私,帮人也要有个限度,自己老婆孩子都养不活,还去补贴别人,大家背后不知道怎么笑话你呢。”
“你是我丈夫,可不是大家的丈夫,你既然觉得日子过的下去,那好,从明日起,我们娘俩就光指望着你了,我娘家的东西一概不要,你每顿饭都给我回家来吃,你看这日子过不过的下去!”
江雪说完立即吹了灯,上床搂着天赐睡觉不再理会朱海顺。
朱海顺嘟囔着“试试就试试。”,低头脱鞋才发现,他被赶到了小床上,叹了口气没好意思说什么。
第二日江雪用三个鸡蛋摊了煎饼,朱海顺吃的香得很,丝毫不提留着卖钱的事儿了。
周大娘颠着小脚来要鸡蛋,走近看江雪叉着腰像门神一样杵在门口,啐了江雪一口,悻悻地走了。
江雪接下来的这段时日,只考虑营养不考虑粮食余量的事,鼓足了劲儿做好吃的,她有心要朱海顺尝一尝为粮食作难的滋味儿。
不出半月,家里的粮食很快见了底,平日里江雪该去娘家借粮食了,可这回她稳如泰山一动不动,端等着朱海顺想办法。
朱海顺心想借个粮食会有多难,他平日里那么帮大家,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朱海顺太天真了,他拿着布袋子走了几家都没借到粮食,大家都推说家里的不够吃,实在没有余粮借人。
就连刚从朱海顺这里借走了两块钱的铁栓,都不肯借他点米面,可怜兮兮地说家里揭不开锅。
朱海顺没多说什么,苦笑着离开了。
他敲门前从窗户缝里分明看见了铁栓家饭桌上摆着荤腥和白面馒头,悉悉索索一阵声音之后,再打开门桌上就剩下一碟咸菜了。
铁栓嘴角还挂着油花呢!
朱海顺拿着轻飘飘的空袋子,走在村里的小路上,脚步似有千斤重。
他不明白,往日里他那么掏心掏肺对大家,出钱出力出粮,怎么一轮到他,大家都不愿意伸手了呢?
朱海顺看着家家亮着灯火,小巷子里传来阵阵饭菜香,他突然觉得这个他成长起来的小村庄,如此陌生,让他没有归属感。
朱海顺呆滞半晌,拖着脚步去了他大哥家,大哥家的院墙垒的很高,大门一关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想想刻薄的大嫂,再想想临出门前对江雪许下的豪言壮志,攥紧了手中的布袋犹豫再三还是叩响了门。
怕什么来什么,开门的正是他那个门缝里看人的大嫂刘铁兰,刘铁兰手里还拿着半块白面馒头,一看来人是朱海顺,刘铁兰翻了个白眼撇着嘴道:
“你来做什么?我们家可没做多余的饭。”
朱海顺讪笑着摸了摸头,低三下四道:“大嫂,我不是来吃饭的,家里没米下锅了,我来借点粮食。”
刘铁兰向来以打击贬低朱海顺为乐,所以朱海顺在刘铁兰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
刘铁兰嘴都快歪到耳根了,她晃着腿讥笑道:“朱海顺,我们家可不是开善堂的,你一没粮食就来我们家要啊,咱们都分了家了,再说了,你还的起吗?”
朱海顺脸涨的通红,恨不得钻进里去,他多想调头走人,可想到天赐还饿着肚子等他回去,咬着牙赔笑道:
“大嫂说的是,可家里实在是没有米了,你们日子过得好,从指缝里漏出点就够我们一家三口吃了,等发了工钱,我立刻买了米还你。”
刘铁兰还想嘲笑朱海顺几句,朱海波听到声音走了过来,脸上堆着笑:“哟,海顺来了,怎么不进屋去,站在门口干什么?没吃吧,来,一块对付两口。”
朱海顺见到他大哥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推脱道:“不了,大哥,我是来借米的,家里没米下锅了,我这工钱还没发,一领了工钱,我立即还你。”
朱海波板起了脸,斥责道:“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什么借不借的,当大哥的会短你这一口粮食吃吗?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朱海顺眼眶红了,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忍了下来,将布袋递给朱海波,哽咽道:“给大哥添麻烦了。”
朱海波接过来,一把拽过刘铁兰往里走,一边大声呵斥道:“你像什么样子!就这么跟我兄弟说话,我们两个哪怕分家了,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朱海顺看到朱海波这么疼他这个弟弟,心里热乎乎的,还是他大哥好,总归是一家人呐。
刘铁兰跟着朱海波进了厨房,脸顿时拉得老长,闷闷道:“差不多得了,你下次再在朱海顺面前这样骂我,我可不陪着你演戏了,我的面子往哪搁啊。”
朱海波脸上的和善不见了,透着一股子精明,拿着碗往布袋子里舀了两碗黄面,掂了掂不够沉,又把和鸡食的黑面舀了一些添进去。
刘铁兰看朱海波舀的多,有些心疼道:“差不多行了,你让家里那些鸡吃什么,不够吃了,他们还怎么下蛋。”
朱海波沉声道:“你懂什么,朱海顺这个人呐,你对他一分好,他得还你十分,你等着看吧,过不了多久,他准得还咱们些好东西。”
刘铁兰在地上搓着鞋子,嘴里嘟囔道:“还不是从他丈母娘家拿的东西,挺大一大老爷们,天天指着王江雪,他也不嫌丢人。”
朱海波估摸着差不多了,把袋子打了个结,沉声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终归是我们得了好处就行。”
刘铁兰忿忿不平,小声嘀咕:“朱海顺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的,要我说这门亲戚不要也罢。”
朱海波摇了摇头,点了点刘铁兰的脑门,正色道:“妇人之见,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怎么知道他发不了财?”
“万一他发财了,记着咱的好,能带咱们一把,退一万步说,他受穷一辈子,咱也就是搭进去一些鸡食,还得到他送来的好东西呢,也不亏。”
刘铁兰细想也是,不由得夸了朱海波一句:“还是当家的你想的周到。”
朱海波昂起头正了正衣领,骄傲道:“那是自然,你老公我混到现在的工头位置,可不是白混的。”
朱海顺从朱海波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布袋,内心感动的无以复加,再三保证一定会还,朱海波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
朱海顺本来想进去看一看爹娘,但想到自己这回不光是空着手来的,还要走了一些粮食,肯定是要被爹娘骂的。
朱海顺瑟缩了一下,赶紧告辞往回走,捧着那半布袋粮食,记着朱海波的好心里慰贴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