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时间凝滞在沈南风季秋晚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他们进去的时候,屋里正坐着三个人。犹如三堂会审一般的感觉。
真是诡异极了。季秋晚握着门把手咽了咽口水,身上还有些许凉意。她偷偷看了一眼此刻坐在三人中间面色有些僵硬的林簇,似乎是在询问是什么意思。
而林簇呢,向季秋晚使了个古怪的眼色也没有开口说话。她旁边坐着的两位,一位是双鬓斑白的魁梧老人,双手拄着杖,有点不苟言笑的意思。沈老爷子,沈家说一不二的当家人,退伍老兵一位。
另一位,穿着素静,盘起的头发一丝不苟。她穿了件样式简单的连衣裙,模样上看,叶眉杏眼,知性至极。她名叫叶卿,是沈南风的母亲,沈父的续弦。
“跪下。”
沈老爷子张口,持杖触地。中气十足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吓季秋晚一大跳。
但站在门口,沈南风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现在呆在屋里的,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陌生人一样。
“爸,您别吓着他了,说好的这次好好劝劝让他回家呢。您这是,唉。”
在旁,叶卿拧眉,然后伸手拉了拉坐在一边的沈老爷子。沈南风已经又是快一年没有回家了,怎么说,还是得先把孩子给哄回去啊。
“南风你也是,还不快给爷爷道歉。”
说话间,叶卿给沈南风使了个颜色。
这会儿劝了沈老爷子,她可不得再□□脸又得拧过头劝沈南风。这爷爷孙子的矛盾啊,实在也是沈家最让人头疼的一件事情。
原因何起?原来这沈家啊,从很早起,一脉要么从商要么从政。除此之外,别无他选。但这一辈到了沈南风这里,可能因为儿时起他的性子就是极倔,家里这样安排,他就偏不。
小时候,沈南风喜欢画画,梦想也是当一个画家。但是,六岁那年,沈老爷子把画笔折断了扔他面前的时候。沈南风就不画了,同时也记下了这次的事情。
后来,原本就紧张的爷孙关系,在沈南风越长大越叛逆的时候,愈演愈烈。像一根绷紧的弦,最后终于是在沈南风十九岁的时候,弦崩断了。
沈南风跑了,谁也不知道他跑到了哪里去。而这一跑也就是整整三个月。沈家的人都快急疯了,就连沈南风那个日理万机的老爸都是抽出时间来发动关系,满世界的找。
找不到,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沈老爷子一怒之下就停了沈南风名下的所有银行账户,逼着他不出来也得往出来走。其实和老爷子呕气的那时候,沈南风自己也过的苦极了。什么都干过,搬砖,送快递,甚至于说是捡破烂。就为挣小小的几十块,几百块钱。
最后,还是李枫把沈南风给招进店里去了,看这孩子实在潦倒极了,就收着店里当了个学徒。所以这也是后来沈南风与纹身接触上的缘由之一。
三个月后,因为急需要一大笔钱,沈南风不得不回家去见沈老爷子。而一回来,沈老爷子看沈南风弄的满胳膊纹身,人不人鬼不鬼,气儿就不打一处使。他沈家的孩子生在沈南风这一辈,为什么会这么不服管教,造孽了吗。
当然,老一辈的观念里,那时候对于纹身的观念还处在黑社会或者洋鬼子。特别是沈老爷子的认知里,这种玩意就是不好。自己一个正儿八经的孙子去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满意。
所以,一看到沈南风这样子,老爷子当时抡起手杖劈头盖脸的就是准备打了。然后林簇这个沈老爷子最疼爱的小丫头恰恰好赶过去救场,才幸免沈南风一难。
但最后借钱的事情,却是被沈老爷子一口否决了。想要,自己靠本事去挣。老爷子的原话。军人脾性当久了,他其实平生最气的就是小辈在他面前冒犯顶嘴,不服管教。可巧不巧,这三样,沈南风全占了。所以说,爷孙俩相处不好也是有原因的。
后来,这件事过去后,沈南风原本就很少回家变得更少回家了。最后甚至于说像现在,一年都没有踏进家门半步。那个家也仿佛不存在一样。而同时的,从那时候起,他就再也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
在回到此时,围观的吃瓜群众季秋晚实在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能一会儿看看沈南风,一会儿又瞅瞅沈老爷子。俩人现在大眼瞪小眼,似乎谁也不肯退上一步似的。
“这就是簇儿刚才提起来过的那个女孩子吧,长的真水灵。快进来吧进来吧,别在门外边冷着了,瞧把人女孩冷的,都直哆嗦。”
叶卿的声音响起来,她温和一笑,然后向季秋晚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进来。
“还站着干什么,你不冷,别人不冷啊”
而待叶卿一说,沈老爷子也才注意到沈南风旁边还站了个女娃娃。索性就换了一副稍微柔和一点的脸,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我没事,我没事,不用管我。”
一下成为全场焦点,季秋晚赶忙摇了摇手,十分不自在。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本来就不方便打扰。现在不巧撞见了,还不得乖乖的嘘声,怎么反而一下成为焦点了呢。
而季秋晚说完,沈南风这时候也才回过神来,他们已经站在门口有一会儿了。确实,他不冷,季秋晚只穿的这么少也会冷的。
沙发上,现在五个人两两面对面坐,沈老爷子坐中间。谁也没有开口先说话,气氛一度很尴尬。
“是叫秋晚吧,瞧瞧,多好听的名字。给阿姨说说啊,现在和南风发展到那一步了。”
面对着面,叶卿看着季秋晚慈爱一笑。如果是季秋晚坐在她旁边的话,毫不怀疑叶卿还要拉起来季秋晚的手好好说道说道了。毕竟他们家南风这孩子啊,脾气倔的很。
其实刚才披在季秋晚身上沈南风的衣服,她又是何尝没有瞧见呢。所以说现在,叶卿也就是先入为主的把季秋晚当成了沈南风的女朋友来看。
“啊?”
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季秋晚不知道去怎么回应叶卿这个问题。满脸都写着复杂。
“这都住一起了,还能发展到哪一步。”
一旁,季秋晚还没多说什么。沈老爷子先是一声冷哼,似乎也不知道是对沈南风的不满,还是针对于季秋晚的。
“哎呀,爷爷,你再这样,我就不去找你玩了。秋晚可是表哥的女朋友,你可别欺负人家啊。”
看到气氛不妙,林簇这赶忙也是开口了。然后起身一屁股坐在沈老爷子旁边,狗腿似的摇了摇他胳膊撒娇。说起来估计整个沈家,也只有林簇这小妮子能在老爷子面前说上话了。很搞笑的,林簇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像还珠格格里面的晴儿格格。
“我……”
什么局势,盯着沈老爷子和叶卿投过来探究的目光,季秋晚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甚至说,现在就连张口说些什么她都哑口无言。
“对,她是我女朋友。”
坐在季秋晚旁边,沈南风这时候开口了,说着还牵起了季秋晚的手。看的林簇那是一个眼睛一亮,事儿给成了?她的嫂子诞生了?
而被沈南风突如其来的牵上手,季秋晚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沈南风的手很大,掌心也是十分温暖。其实,说一个小秘密,前两天季秋晚其实还梦见过沈南风。梦里他们就牵着手,不知道走在什么地方。没想到现在竟然梦想成真了。
“哼,我们走,看来他过的好得很,还用不上我们操心。”
年轻小辈在底下恩恩爱爱,沈老爷子看了瞪眼,然后站起身来,叫上叶卿就准备走。
“爸,不是说好了……”
“还留在这儿干什么,看小辈谈恋爱?”
气哄哄的,沈老爷子招呼也不跟其他人打一声,就是往门口走了。看着他背影,不自然的,季秋晚还觉得这爷爷挺可爱的。
“南风你可照顾好自己,没事记得多回来家里看看。秋晚和簇儿也帮阿姨操个心。我得走了,老爷子的脾气,唉,你们也不要在意。”
见沈老爷子都走了,叶卿也不多呆,站起来抚了抚裙角就是要走。
“我也走我也走!”
起身拉着叶卿胳膊,林簇何等的聪明。这个时候,当然是留给他表哥了。自己还坐那儿打扰,岂不是自讨没趣,一个大大的电灯泡。
而待叶卿和沈繁走后,屋里此时就剩了沈南风季秋晚俩人。此时窗外雨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声音。似乎是情景节奏变得太快了,季秋晚还反应不过来。还和沈南风保持着手牵手的姿势。
“你刚才说的……”
“是真的。”
“哪一句是真的?”
“你是我女朋友。”
“啊?”
“不对吗?”
沈南风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季秋晚的,大概就是今天这一次,他去接季秋晚。女孩穿着裙子站在屋檐下瑟瑟发抖,眉头紧皱。那时候他的心里就突然生出了一种想要去保护这个女孩的想法,十分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