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爷停下了手边的动作,将手中的拨浪鼓向思绪显然有些混乱的狼孩递去,生怕惊吓到他,动作极其缓慢。
狼孩转了转眼珠子,嘴中依旧不停的发着怪声,怏怏倒退了一小步,犹犹豫豫的抬了抬自己的右手,将拨浪鼓接了过来。
狼孩动了动鼻子,歪着小脑袋看了一眼张老爷,然后低头将好奇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右手中的拨浪鼓上面。
“咚~咚~”
几个不连贯的拨浪鼓声随着狼孩手中的摆动响起。
听着陌生的声音,狼孩愣了愣,吐了吐自己的舌头,对着拨浪鼓舔了舔,然后咧咧嘴巴,甩了甩鼻子,一脸嫌弃的摇了摇脑袋,将拨浪鼓丢在了地上。
“这孩子,是饿了吧......”张老板爷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狼孩的身上,观察着他一举一动,暗自揣测。
“老林,你快让厨房去做些好吃的。”张老爷转头吩咐,虽然内心急切,语气却又不失客气。
林管家应承了一声,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狼孩在地上爬了爬,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旋即低头在满地的稀奇玩意儿堆中扒拉着他感兴趣的东西。
见狼孩的情绪不再像之前那么不稳定,张老爷才算是偷偷松了口气。
面对这样的久别重逢,张老爷情难自禁的颤颤伸着手,下意识的轻柔摸着狼孩交缠着杂乱堆尘头发的小脑袋。
狼孩本能的躲闪,身子微微抖了抖,但是眼中很快就散去了警惕的神色,竟然乖乖的任由张老爷的抚摸,并且脸上露出了惬意的表情。
张老爷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眶中突然有些湿润,表情别别扭扭,矛盾又和谐,像哭又像笑。
没想到这“小野狼”还挺听话的嘛,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冷赤瞳站在一旁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己这一路上可没少受这狼孩的“折磨”,在此之前,他还隐隐有些担心这孩子太野,会伤害到人,可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事实证明狼孩这两年多被狼群“教养”的十分成功,当他面对冷赤瞳的“胁迫”之时,他懂得奋力挣扎反抗,但当他觉察出张老板眼中满满的善意之时,他却懂得与之友好。
显然,这是一只具有敏锐准确的感知能力的“小野狼”。
眼下,再凭借着狼孩与张老爷的血缘关系和他隐约有些印象的关于对张宅的记忆,才不过短短三刻钟的时间而已,两人就已经玩成了一片。
狼孩玩的忘乎所以,彼此之间的陌生感已然不见,一个劲儿的“嗷呜嗷呜”欢快的肆意叫着,冷不丁的猛然一跳,精准的窜到了张老爷的怀中,咧着嘴,不停的伸着舌头舔着张老爷的脸颊。
尽管这样的亲密方式有些奇怪,但张老爷却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不躲不闪的任由狼孩“亲吻”,乐此不疲。
“哈哈哈哈......”
张老爷笑声不断,第一次笑的如此开怀,历经沧桑的脸上挤出了几道饱含幸福的皱纹,感染人心的笑声悠远飘荡,令原本隐隐泛灰的张宅忽的被点燃了一丝勃勃生机。
“老爷,开饭咯!”
林管家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声色洪亮,语调轻快。
单凭笑声阵阵这一点,林管家就听出了气氛的对头,必是其乐融融,发自内心的为张老爷开心,落下了方才为他悬着的一颗心。
不料,还没等张老爷有所反应,狼孩脸色突变,灵敏的鼻子嗅了嗅,迅速追寻到了诱人香味的源头,流着哈喇子,瞪大了眼睛,噌的一下脱离了张老爷的暖怀,落回了地面。
狼孩的眼中充满了火热,死死盯住了林管家身后几个奴仆手中端着的美味佳肴。
“嗷呜!”狼孩突然兴奋的长啸一声,双脚娴熟的在地上磨蹭了两下,而后俯身前冲,纵身起跳,伸着长爪一通狂抓乱挠!
跟在林管家身后的那几个低等仆人在平日里也只是在张宅里打个杂,干些粗活罢了,哪里见过这阵仗,个个都被他吓的脸色煞白,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顾左躲右避。
这一刻,自顾不睱的仆人,根本没有余力去管手中的菜肴,一阵心慌,温热的菜肴连同盘碗瞬间滑落在地。
“哐啷哐啷!”
此起彼伏的碗碟破碎的清脆声接连响起。
“啊啊啊啊......”一声声惨叫在厅堂内回荡而起,络绎不绝,不下四五个的仆人的脸上都被抓出了不少血痕。
就在这个混乱不堪的档口,一道人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
待大伙回神定睛一看,冷赤瞳忽的出现在了狼孩的身边,一把将其钳制,令他顿时失去了撒泼的能力,及时控制住了场面!
张老爷、林管家连同所有在场奴仆都惊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甚至有些害怕的看着他们眼前这个拥有惊人能量的少年,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历。
“嗷呜嗷呜~~”狼孩狼狈不堪的被冷赤瞳牢牢控制住了自己四肢的活动能力,眼中再次冒出了野性的凶光,却又无力反抗,口中凄凄呜咽。
张老爷半晌才从刚才所受的震惊缓过神来,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如此对待,于心不忍。
“估计他是饿坏了才急成刚才那副样子,要不,再把他放下来?”张老爷心疼自己的儿子,却又明白冷赤瞳的好意,声音轻细,却态度坚定道。
“就怕放了他,待会又伤着人。”冷赤瞳犹豫的看着狼孩,眼中透着一丝迟疑不定。
“有你这样的高手在,制止他伤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嘛......”张老爷不假思索的立即分析道,心疼的情绪又多生了几分,只希望自己苦命的儿子能够少受些罪。
听张老爷这么一说,冷赤瞳稍稍放心,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狼孩哪知冷赤瞳有意放开自己,前一秒还在胡乱扭动着,却突然没了那份控制着自己的力量,一个猝不及防,惯性使然,猛然前冲了几步,一个没控制好,险些一头撞地,一时傻了眼。
张老爷回头对着仆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上前清理地面。
不料,仆人才刚上前几步,狼孩一急,突然神速的蹦跶到了那些掉落在地上的菜肴边上。
只见他左手抓着沾满尘灰的红烧排骨,右手捧着东坡肘子,弄得满脸油污,完全忘乎所以的津津有味的啃着食物,嘴巴不停的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动。
愣在一旁围观的一些下人“欣赏”着自家小少爷如此吃相,纷纷咽了咽口水,吓的根本不得动弹,更是无人敢上前清理地面。
眨眼间,经过狼孩对食物进行的“疯狂扫荡”过后,地面除了油污汤渍和碗碟的碎渣以外,所剩无几。
张老爷看着眼前的一幕,脑补着自己孩子在狼山的生活,心头莫名酸楚,久久难以平静。
吃东西不懂适可而止的狼孩一次性吃下这么一大堆食物,撑得自己是饱嗝连连,肚皮鼓鼓,一时没了稳住自己的力气,再加上满手满脚的油污,打了个滑,一下趴在了地上,嘴中呓语不止,样子很是滑稽。
张老爷虽有心疼,但面对着这画面,却也忍俊不禁。
“你们几个带少爷下去,帮他洗洗干净,再换身衣服。”见狼孩此刻无力闹腾,他趁机命人将他带下去梳洗一番。
只是,话才刚出口,还没等下人接手,张老板却卷了卷自己宽大的袖口,又冲他们摇了摇手,示意他们别动,然后自己走到了狼孩的身边,伸手准备将他从地上抱起。
狼孩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又翻了翻眼珠子看了看距离自己不远的冷赤瞳,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此刻撑的实在无力动弹好吃,索性老实巴交的任由张老爷摆弄,不再试图反抗。
冷赤瞳考虑到狼孩随时可能出现的野蛮性子,一路紧随其后。
他们走进了一个光洁整齐,一尘不染的屋子。
张老爷冲冷赤瞳笑笑,指了指床边的木柜。
冷赤瞳心领神会,快步走去,打开木柜,只见里面装满了各种款式以及不同尺寸的儿童衣物。
冷赤瞳打量着这间屋子的一切,又低头看着木柜里的衣物,愣了愣,突然明白了这个孩子在张老爷心中所占据的分量,心中莫名为他有些心酸。
他甚至难以想象,这样思念着自己的儿子的父亲是如何熬过这两年多的日日夜夜的。
如果我的父亲对我的父爱能及你的万分之一的话,他当年是不是也不至于亲手将我丢弃到清魔洞......
冷赤瞳满目伤情的望着张老爷,心中突然思绪万千。
“怎......怎么了?”张老爷看出了冷赤瞳眼里的古怪,却不知他这是怎么了,狐疑的开口问道。
“哦。没......没什么!突然想到点事情。”冷赤瞳回过神,一脸苦笑,随意敷衍了事的回答。
等下人将屋内的大木盆盛满温热的洗澡水,张老爷开始着手清洗狼孩的身子,脸上的笑意灿灿。
“宝儿啊宝儿,下次吃东西可不能这样!是要吃坏肚子的!看你这肚子撑得,活脱脱一个大皮球!哈哈......”
张老爷一边帮狼孩洗澡,一边絮絮叨叨的调侃,看着他的肚子胀的犹如一个快要生产的孕妇,笑的嘴巴难以合拢。
狼孩眨巴着眼睛,心思完全不在张老板的对话上,一手游水嬉戏,一手调皮玩闹,洒的水花四处乱溅,将张老爷。的身上,将地面浸满了欢快的流光异彩。
玩累了之后,狼孩微眯着天真的大眼睛,嘴巴也不闲着,始终不忘嗷嗷呻吟,只觉得洗澡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摆着一副无限惬意的样子。
看着狼孩这副搞笑的模样,冷赤瞳还真是没忍住,一不小心“噗嗤”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