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起,骇然发现,大小姐竟是红头涨脸。
我见了说:“屁点酒量,也学别人灌猫尿。”
大小姐白了一眼我说:“我酒量你不是不知道,昨儿喝了不到一两。我也是怪了,昨一晚上,睡得贼死,但是和平日死得不一样,只是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周身发热,全身有一种想冲个凉的感觉,但边上的你,妈的像个死尸,整个人僵冷得像根冰棍,热身子碰冰坨子,我都被挡了回来,咋啦,肾虚啦。”
两个人互相说着。
屋里同时走出三个女人,我一见,心里惊呼,妈呀,真的有变。
三个女人,同一副表情,都是脸色煞白,连枯骨那娇得吐艳的嘴唇,此时也是惨白。
但三个女人自己却是没有发现,只是点着头和大小姐与我打招呼。不能说破,我想着。
我已然走出门来,对了众人说:“今天我和小红一起去市里办事,你们办的事我不管也不知道。”
我话音刚落间,小红竟是个幽灵一般,像是突地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没个声响,众人都没发觉,却是对了众人用了白白的眸子一笑,和我走了。
大绿一直热情,圆圆的脸上还笑。我突然记起,这女人,屋里这么多人,还整出了这么多事,从始至终,却是不见她掺一言发一语。只能说,她像是见惯了,或是早知会如此。
想起此,我又觉阴风绕脊,妈的,整个人从昨儿至现在,就没热乎过。
我问大绿老金头住哪。大绿并不多问,只是用手指了指小山后说:“绕过去,山背阴外,独门独户小偏屋,好找得很。”说完自顾自忙去了。
旁边的枯骨小声地嘀咕说:“子非,我们回吧。”再看双花和影儿,都巴巴地望着我,似有同样的请求。我冷冷地盯了她们一眼,心里想,妈那个巴子,都这步田地,还想跑,跑得脱吗?
不能说出来,忽又尽量笑了说:“回啥回呀,来都来了,你们三个就当是场民俗表演看看得了,还添个乐子,到风景区看,还得花钱买票呢。”
我努力地轻松,努力地幽默,但三个人却是没笑,还是一样煞白着脸,但同时点了点头。因了刚才我冷冷扫过的眼神,她们心里也清楚,暂时是回不去了。
五个人集齐了,一起朝了大绿指的老金头的住处而去。
绕过山脚,原来是大片农田,望了远处,确确实实看到了大绿所说的独门独户小偏屋,想是老金头之所了。
大家快步走了近去。门虚掩,死寂。
我乍着胆子上前轻推,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内无他物,当面摆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沉沉地似没有气息。屋角一吊架,上有一锅,想是全部生活用品了。地上有散乱的柴禾,整个屋内只门外透进的一点亮光,黑漆昏寂,如入了活死人的古墓一般,透着疹人的邪气。
屋外三个女人已是吓得寂然无声抱在了一起,慌慌地看着不敢近前。
我拉了大小姐,走进屋。
又是一个跪倒,不管不顾,磕了一个头。
我不知咋叫。
开口道:“晚辈给老神仙请安了”。电视剧武侠情节的翻版,情急下,还真亏了我能想到这么多。
没有动响。
我和大小姐低头下去一会,壮着胆子抬起头朝床上看去。真如佛家所说,不是幡动,而是心动。或许此时我和大小姐先入为主有了心动,倒是真的感觉到了,似有似无的轻飘飘的热气息慢慢地聚了到老者的身体。稍许,老者似有所动。
慢慢地,确实是先听到床响,而后,老者慢慢欠身。果是老金头。
老者睁开眼的一瞬,我明明地感觉到了,有几日来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让人恐惧的白光一闪,转瞬即逝。同时老者翻身下床,并没有扶跪在地上的我和大小姐。
我和大小姐只得随了老者的转身,跟着跪着转了个身。
“起来吧,我还没死,又活了。”老者像是对着墙在说话。
我和大小姐忙忙地爬起身。
却是觉得,此时老金头的神态,语言,也就是一个近七十的脏老头子的神情,没有昨日所见的轻盈,还有语音的尖厉。
我和大小姐刚想开口说明来意,却是没待开口,老金头却是泪湿双目。此时老金头的双眼昏浊而无神,我却是骇得不明所以,那白光呢?我地个妈呀,真是诡异丛生。
老金头却是自顾自地开口了,并不理会这一起来的一众人等。
“老了老了啊,去了去了啊,要回去了,没人再侍候了,送了送了,我们都去。”
没头没脑,我和大小姐听得心下突突地跳个不停。
老者突然转头对了他俩说:“去备齐吧,四方桌子,八把椅子,猪头一个,全鱼一条,活鸡公一只,纸钱多多,鞭炮多多,午前备于山前,午时我到。”
老金头转身走出了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却是回头扫了屋外的三个女人一眼,丢下一句飘着的话远去,“女子远些,不可近前。”
稀里糊涂,怪里怪道。
我和大小姐走出屋正看着老金头远去的背影怔怔着不明所以时,突听轻轻的吱呀声传来,骇得大跳,刚刚明明开着的小屋的大门,却是轻轻地在合扰,吱呀有声,猛然关上。是风吹门响,还是门关风送,无人知晓。
我一众人等不待惊得张大的嘴合扰,说是连滚带爬夸张了些,却是恨不得手脚并用,快快逃离。
好在老者交待得清清楚楚,抓紧准备。
桌椅好说,大绿子主动找乡邻借了来,口中还嘀咕着说:“别买新的咧,没沾人味,不好使咧。”把个一众人等又是骇得一跳,这大绿子灵呀。
猪头、纸钱、鞭炮等物,小镇子齐备。
众人忙忙着,一起将一应之物搬到了小山前,静待老金头。
也就在等待的当口,众人的心里都是七上八下。
我不住地掏出手机看时间,此时近11时。心下里想着,老金头说的午时,是哪种午时,如是指正常的午时,是12点,还有小一个小时的时间。
而就在这当口,却是又发生了我意想不到的怪事。一直来,他们的手机信号满格,而刚刚,却是嘀的一声提醒人,全没了信号。还有更怪的,手机电量消失快得惊人,一忽儿,就响起了电池电量低的提示音,仅约30秒,手机竟是自动关机了。其他的几位,也是听到了提示音,拿出手机,都一样,全自动关了机。
大家想说什么,都是翕了翕嘴,没有出声,两天来的经历,让大家彻底感到,在这个地方,可不敢乱说乱动,现在能做的,就是一起伸长了脖子,静待老金头的出现。
趁大家等着的一点空余,我给诸君说点背景。
其实信神信鬼,全凭自个内心。你说不信,没人怪你。但有一点,可得记牢了,那就是神庙道宇,你过之尽可不拜也不信。但不可妄语。切记。不要学了些装逼者流,近了这些地方,看了香火满绕,脸上近是鄙夷,嘴里说着,看这些傻逼,真是犯戝。这可万万使不得。也就是说,可不信,但不可不敬。为什么大小姐等来到弯子村,有了这些怪事发生。用凡理说不通,只能是,大小姐动了歪念,又了不敬之举,所以连带大家该有此刧。什么歪念和不敬呢?就是与赵娟之过节,你无情无理在先,过后却是想扳回。良心灌注不够,所谓人神共愤,也是这个道理。
再者,为何此处之人,看着诡异,特别是眼内,时不时地有白光闪动,还有,为什么睡觉之时,会有这些错觉?也用正理说之不通。其实,人鬼共处,到处都是。依了阴阳五界的说法,大家都是一个共同体,本无人鬼之分,一处相融,各忙各事,各行一界。久了,鬼看人如邻居,人近鬼有阴气。乡间野地,你不信试试,你看那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老幼尊卑,是不是一处一个样,都是深深地打上了当地的烙印?这也就是现代话所说的:百里不同俗,十里不同音。说白了,就是一处有一处的阳事,如一直相安就好,不可随便打破。破了阴阳平衡,轻则舍财动米,重则血光并现。这在民间很有讲究,诸君几曾见乡野之人今儿搬个家,明儿挖个坑的。都是安份过好日子。所以,白光,阴神浮动,还有各种突然出现的怪事,在这里,都属正常。就如城里今天这里吵个架,明天那里倒霉出个车这祸一样,也是万物共生,社会前进的正常现象,没人奇怪,也没人刨根问底。
用了这些道理,再来想大绿的不动声色,小红的鬼走游魂,是不是能想通了?
手机无电,没了信号。因是阴鬼集会,初始来得甚少,慢慢集聚很多。阴鬼集聚扰了,这里自然成了阴鬼的主场,当是断了阳间之一切,全听阴鬼的。这也就是通常所传说的,有鬼上身呀,鬼吹灯呀,鬼过人等等,都是阴气压过阳气所致。套用句乡间民语,所谓奴大欺主,店大欺客,还有客随主便等,讲的就是这个道理。什么时侯,强旺者都是占有主动权。
还有,人鬼共处,久之习惯。突然加上新物,特别是出现新人,总有动荡。所以,大绿嘀咕的要用旧桌旧椅沾上人气的好使,其实是话说了一半,是要沾上当地人气,告知阴间使者,这些都是朋友,久了和当地人一样。这也正如时下的重组改革一样,都是有阵痛的。
凡事多想想,可通。但终是有一条,敬人为先,可免祸端,正如要敬鬼一样,可兴凡事。没有什么科学不科学的,做人做鬼一个样,总是诚信为本,善者为王。
也就在大家焦急地等着时,在我只能看着手上的表看时间时,当时,时、分、秒针合为一体重合在12点时,老金头却是像突地冒出来一样,竟是像飘到了他们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