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墨镜叔站在远处观察了一会,想先找个人问问。
正好街边有一个修鞋的老人。
老人年纪很大了,看上去足足有80岁以上,腰背都驼了,两只手上的皮想松松的皮一样。
我在他面前坐下来,请他给我擦皮鞋。
擦完后,我递给他一张50元的钞票。
“不用找零了,”我说,“我想向你打听点事。”
修鞋老头满脸惊喜,有些难以置信:“这,这也太多了吧?打听事儿就打听事儿呗,给我这么多钱真不好意思。”
“大爷年纪这么大了,还在干活,肯定很不容易,您把钱收下吧。”
修鞋老头把钱揣好,问:“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那幢小楼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讲一讲,凡是有关它的都可以。”
修鞋老头扭头看了豪宅一眼,说:“你是打听韩宅呀。”
“对,这家主人姓韩,我听说过。”我说。
修鞋老头告诉我,他在这里已经修了50年鞋,他认识这所房子的前主人,因为那位前主人经常到老头这里擦鞋,两人经常在一起聊天。
韩家人的命运好像代代都很悲摧。韩家在解放前,是山城市最大的资本家,开了好几家工厂。50年代公私合营之后,韩家把工厂捐给了国家后,就一直住在这所宅子里。那位前主人在十年期间被红卫兵拉出去游街,听说是高帽子太沉,脖子上还给挂了一块矿车上的铁扎皮,把颈椎给弄坏了,后来瘫痪在床上,十年没结束就死了。前几年,前主人的儿子出车祸死了,现在只有他的儿媳妇领着孙女,住在这里。前年听说他的孙女也死了,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别的消息了。
那个儿媳妇现在还住在这里?我问道。
是的,一直住在这里。
b她姓什么?在哪个单位工作?
听说她姓马,也没听说在哪个单位工作,但我揣测她上夜班。
揣测,为什么是猜测呢?我问道。
因为她每天晚上天黑之后就出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因为天黑之后我就收摊儿了。修鞋老头说道。
我告别修鞋老头,和墨镜叔走到大门口。
漆黑的铁大门上没有门铃,但是有两只大铁环。
我摇了摇门上的大铁环,用大铁环,敲打铁门,发出铛铛铛的声音。
有人吗?家里有人吗?我高声喊。
没有人回应。
但我确信里面有人,因为大门是从里面闩上的。而且,在3楼的一个窗口上,还露出橘黄色的灯光。
又敲了几遍,仍然没有回声。
看来,女主也是不欢迎我们。
墨镜叔和我便离开那里,重新到修鞋老头的摊位前。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修鞋老头正在收拾收拾工具,准备回家。
我问:姓马的那个女人,一般什么时间去上夜班?
“她每天晚上天一黑,就出来。这会儿,也快出来了。”
我和墨镜叔会了会眼神。
我估计,从楼里的窗口,可以观察到路面上的情况,那么,,我和墨镜叔一定在楼里人的视线里。如果我们站在路上,也可能那个人今天晚上就根本不会出来了。
我和墨镜叔便离开马路,沿着河边向前走,我们一直走出去几百米,估计12号楼上的人根本看不清我们了,这时我们悄悄地借着河边树丛的掩护,回到12号对面的一个塌掉的房子后面,躲了起来。
我们趴在一堵断墙后边,静静地等。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月亮从东边的山上升起来,银色的月光洒向大地,把周围的残墙断垣,照得一片惨白,并且投下一段段黑黝黝的影子。
偶尔,有一两声夜猫子嚎叫,给静静的夜空增加了几分恐怖。
我从断墙边探出半个头。
这条街两边的房子里,大都没有散出灯光,看来是早已经没有人住了,更多的房子早已经倒塌,有的剩下了半个房架子,有的只剩下一扇门立在那里,就像血战过后的古战场,
这样恐怖的地方,容易出现恐怖的事情。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恐怖之夜。
我觉得有些寒冷。
我和墨镜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幢楼。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出来人了。
只听那扇铁大门“呲呀”一声,慢慢地欠开了一条缝。
一个瘦弱的影子,从门缝里出现。
在月光下,我看到那是一个中年女人。就像大部分富贵人家的儿媳妇一样,她的个子也很高,身材也很窈窕。有钱嘛,自然能娶到美女,改善下一代的容貌。
她在门边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回到大门里,骑着一辆摩托车,开出了铁大门。
她把摩托车停在门前,锁上了大铁门。
“突突突”,一阵声响,摩托车开走了。
时机到了,我和墨镜叔交流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说:“进去!”
我俩来到围墙下,用手攀住墙上密布的爬墙虎的藤子,很顺利地就翻到院子里。
大门台阶前,两只石狮子,呲牙咧嘴地十分狰狞。石狮子旁,两棵暗绿的火炬松,像两个鬼一样立在那里。
墨镜叔拿出两根弯弯曲曲的细铁丝,在宅门的暗锁孔里捅了一阵,打开了宅门。
我很怀疑墨镜叔是大盗出身,开锁的功夫十分了得。
进到楼里,迎面是一个大厅,二楼围着天井,一圈栏杆。
我们顺着旋转的楼梯向上,来到二楼和三楼。
一间一间地打开各房间,都没有查到韩涵生前的房间。
墨镜叔是希望找到韩涵生前的房间,借此找到她生前的日记、照片、用品等,来探得她的进一步信息。
但一无所获。
“奇怪,”墨镜叔困惑了,“一般来说,女孩的房间都在楼上呀。”
“是不是她死后,她妈妈把她的房间给清理了?”
“有这个可能性,但可能性不大。像她这种家庭,房间够用,一般都不会清理这么彻底,总会在哪个房间里找到她生前生活过的痕迹。”墨镜叔分析道。
现在的希望就在一楼和地下室了。
我们两人迅速回到一楼。
饭厅,厨房,洗浴间,书房,梳妆间……一间间查下去。
正在我们准备放弃一楼的搜查去地下室的时候,墨镜叔忽然叫了起来:“看……”
在梳妆间,墨镜叔挪开了一面大镜子,镜子后面,是一道黑黑的门。
墨镜叔打开手电筒,向门里面照。
没有什么动静。
“进,”墨镜叔说。
墨镜叔在前,我在后,弯着腰,通过那道仅容一人的小门,进到一个大房间里。
一股凉气袭来。
当我们两人的手电筒同时照在一个灵位上时,我们不禁惊叫一声。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空空如也,在房间的西角,摆着一个灵堂。
黑黑的幔子,上面白纸贴横字:“秀气千古。”
两条立幅上的字,大多剥落。
灵台上安放着一个黑黑的灵牌,上书:“韩女涵之灵位。”
一幅半米高的黑白镜框挂在白幔之上。
我看到韩涵的遗像,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她的衣着,跟那天到我店里时一样。
我看到她的眼睛,似乎很明亮,比遗像的其它部分更明亮,仿佛活着一样。
我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忙把眼睛从遗像上移开,说:“叔,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我有点怕。”
墨镜叔一边拉开灵桌上的抽屉,一边说:“既然到了这里,总得有点收获。”
随着他拉开灵桌的抽屉,一条黑影“嗖”地窜了出来。
墨镜叔叫了一声,后退几步,差点倒在我身上。
我紧紧地扶住他。
手电灯光下,一只硕大的动物,灵活地一跳,跳到了灵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