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魂落魄地离开504。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腿软软的,头低低的,眼睛直视前方,如同游魂一般。
艾静一定是在秋雪时装店遭遇了什么,才迫使她突然辞职。
是她得罪了女一号?
女一号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走着走着,耳边传来:“……砂砾丛里金石辨,衣冠队里排鱼龙……”
打眼一看,一白须老头盘腿坐在路边电线杆下,面前铺一张白布,脏乎乎地用毛笔字写着“爻卦卜命,看相切骨”。
发达修坟,穷途算命。
我现在也是穷途末路了吧。
民间有高人,大智慧往往居于市井,隐形敛影,偶尔却掩饰不住天机。
莫不算一算?
我走过去。
“老爷子,断鬼神不?”
老爷子抬头看我一眼:“猛鬼恶鬼淫鬼冤鬼,邪神正神精神怪神,一概算得。”
我蹲下身,小声问;“你看我……”
老爷子看看我的脸,伸出枯干的双手,扳住我的肩,把一对小眼睛直在我的眉间停留了五分钟,忽然松开手,脸色大变:“小老弟,你见鬼了。”
我一激灵:这老头,脏脏的,却还真有两把刷子。
我四下打量一下,周围并没行人,便小说说:“可能吧。”
“不是可能,是肯定,你肯定遇上鬼了。”老头因为激动,嘴丫子上冒出白沫,“你眉宇间有一道黑气,肌肤干涩无光,精气神全无。但看你身体健壮,不像得了慢性病,所以,你肯定是遇见了鬼。”
“是什么鬼?哪种鬼?”
老头用细细的小眼睛仔细看我,左歪头右歪头,上下打量,许久,点点头,肯定一说:“你遇到的鬼种类齐全。”
“各类齐全?怎么么个齐法?”
“从你眉心煞气看,你不是遇到了单一各类的鬼,你遇到的鬼,有女鬼、冤鬼、无足鬼,又添无心讨命鬼。”老头摇着头。
“这么多鬼?那它们这些鬼是来干什么的?”
“鬼无事不上门。”
“它们有事找我?”
“岂止是有事?”
“那……”我惊惧问。
“小老弟,你命在旦夕了。”
被他说中无足鬼和无心鬼,一定是指的女一号,我认定这老头儿确实有一套,不是空口骗钱的。
我掏出两张大钞,递过去。
老头忙把200元钱揣起来,又把地上的破布卷好,说:“小老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借一步说话。”
“我关着急听你说,你快说吧。”
“不行,天机不可泄漏,漏则惹祸,若碰上逛街鬼,岂不把我的话听去了?”
还这么多穷讲究。
“那么,到哪里去?”
“到一个鬼不敢去的地方去讲给你听。”
我跟着他上了公交车,一直坐到城郊结合部一个杂乱的棚户区。
在狭小的胡同里左拐右拐,来到一个小院子前。
进到院子,有一间旧砖头砌的小房子。
老头打开门上的一把锁,引我进屋。
屋里很小,除了一张土炕,就是一张大桌子,上面摆着罗盘、占仆、六帝古钱等,墙上挂了一张吡牙瞪眼的钟馗像,下面放着一只青铜香炉,香炉里半炉香灰,上面浮着断香残烬,几只残香在香灰中歪斜欲倒,却顽强地冒着青烟。整个屋子里弥漫着烟的香气。
老头把门闩上,回身拉我坐到土炕上。
我说:“我没脱鞋呢,我们就在椅子上坐着聊吧。”
老头把我摁的炕上重新坐下,指着炕头墙上的钟馗像说:“钟祖师在此,大鬼小鬼不敢来偷听。”
听他这么一说,我感到有道理,在钟馗像下坐着,我感到了这些天来第一次精神安定。
“你快说吧。”我有些迫不及待。
“你遇到了好几个鬼,它们的来历和目的我当然不知道,但从你面相上看,鬼是要取你性命。”
“取我性命?怎么见得?”
“凡鬼索人之命,没有一招致命的,都是先接触你,通过恐怖,让你心神涣散。你心神涣散,阳气不足,阴气上升,鬼才能对付得了你。所以,这些天,肯定是有些鬼不断地使招出诈,在你面前现各种异象,使你神不守舍。大爷说得对么?”
妈的,真对。
“大爷,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会亏待你。”我说着,又掏出钱夹,点了5张百元钞票递给他。
老头儿面露喜色,忙把钞票收好,然后,从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张符纸。
那符纸上面画着些东西,弯弯曲曲的,像蚯蚓,又像蟑螂。
“我临下山之前,我师父传给我一张避鬼灵符。我们讨算命饭的,最容易惹怒鬼神,这东西是保命的。我现在把它给你。”
我有些感动,忙从钱夹里又点了几张钞票给老头。
老头让我掀开衣服,露出胸脯。
老头双手合十握住避鬼符,嘴里模糊地念叨道什么,我也听不清,最后,他忽然大吼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啪”地一声,将纸符贴在我胸前。
我用手摸了摸,如同长在肉里一般,根本揭不下来。
“好了,”老头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个符,百邪不侵,鬼见鬼让路,神见神回避,保你平安无事。”
“真的?”我惊喜。
“出了差错,你来找我,我全额退款。”老头拍拍胸脯。
“大爷,我虽然有了这个避鬼符,但我感到问题并没有彻底解决,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一劳永逸让那些鬼从我身边消失?”
老头闭上眼睛,掐指算了一会儿,说:“一般来说,偶尔见鬼的人,遇到的是一些孤魂野鬼,而你,在短时间之内遇到了这么多鬼,问题一定出在你的家里,或你工作的场所。”
“家里?不太可能,我们家里从来没有什么精怪的事情发生?”
“那就一定在你的工作场所。我问你,你最近换了工作场所么?”
“是呀,”我佩服老头神算,“我兑下了一家服装店。”
“得,那问题一定在服装店里。”
“大爷,你说的太对了,最近一段时期,是时装店里总是出一些邪事,我都快疯了。可是怎么解决呢?”
老头想了想,问;“你店里有没有非常旧的家具?”
“没有,店里没有什么旧的家具,好像都是新装修的,三两年的样子。”
“既然没的旧家具,那问题就出在地下。”
地下?
“你店里的地面之下,一定有什么邪秽的东西。”
“那怎么把它找到呢!难道要把店里地面全都挖开?”
“不用,”老头又掐了一会指头,“我掐算,那个东西,定是埋买在你店里的西北角,墙角下。”
“好的,我回去就去刨开地面。”
“还有,最重要的是,你找到那个东西之后,一定不要擅自处理,否则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交给你?”
“对。你把它交给我,我有办法镇住。”老头说着,拿出一只陶罐,揭开盖子,“把它往这里一塞,用蜡封住罐口,贴一张钟祖师镇鬼咒在上面,镇鬼镇邪,有效期长达200年。”
这个有效期很长,到了那时,鬼出不出来,跟我没关了。
我兴冲冲的离开了老头的家里,到街上的五金杂货店,买了一把大镐和一把铁锹,回到东明一条街。
距离秋雪时装店还有几十米远的地方,我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我远远地看见,秋雪时装店的大门似乎是敞开着的。
我赶紧快走几步,这下子我看清了:秋雪时装店的大门确是敞开着,就像平常开业一样,门口立着一个衣服架子,上面挂着几件时装,还有那张我亲手写的牌子:三折起!
我惊的停住了脚步。
店怎么开着呢!
难道是董青自己来开门营业?
不可能。早晨,我已经打电话告诉她今天不营业了,她怎么可能自己擅自跑来营业了?
这时,董青从店里走出来。
她手里拿着两件衣服,把它们挂在衣服架上,转身往店里走。
我正想冲她喊,这时,我有生20多年以来,最令我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一个青年从店里走出来。
天哪,那是我!
我自己正从从店里走了出来。
是我么?
没错,真的是我,秋雪时装店的小老板,周平。
我看看那个我,再低头看看自己,那发型、那面孔、那服饰,跟我此刻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我手里的锹和镐一下子掉在地上,人也差点瘫坐下来。
我明明站在这里,可是秋雪时装店里还有另外一个我。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会分身?
不可能。
难道有人假冒我?
这个假冒我的人是谁?他想做什么?想达到什么目的?
那个我,手里也拿着一件衣服,挂在那个架子上,然后,跟董青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人一起回到店里了。
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极致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