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贺萱,左良和廖庸去探西山的时候,南贤王也没有闲着。
他离开“闲庭居”之后,回府换过衣服,一刻不停的来到太后居住的“同和殿”。
“孩儿给太后请安。”韩允臻见到自己的母亲之后,快走几步,先给太后施了礼。
“快把王爷扶起来。”
这太后与全天下的母亲一样,只要是见到自己的儿子自然就是高兴的。
一见儿子给自己下跪请安,忙令服侍的宫女太监七手八脚的把允臻搀扶了起来,然后太后拉着允臻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太后觉得允臻的手有点冷,赶紧的又命人拿了个手炉过来给他捂手。
“不打紧的。儿子骑马过来的,手自然会冷些!”
“你这孩子啊。现在还冷着呢,怎么连件大毛的衣服都不穿。今儿外面风还那么大,还巴巴的跑到宫里来做什么。还骑着马,明儿可不许了。若是来,就坐车吧。暖暖和和的,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知道保养。等天儿再暖些了,那马再骑也不迟。”然后又吩咐道,“快去给王爷弄些温水来,净净面。”
“太后说的是。不过,早先就和太后约好的,今儿晚上陪您用膳,儿子哪有失信于太后。别说刮风,就是下雨下雪儿子也没有不来的道理。”允臻笑着说道。
“自打你十五岁开始出宫去住,这晨省昏定你是一日都没落过。你现在也大了,也有自己的职事,不用天天往哀家这儿跑,用这些个时间,多去那些大臣们走动走动,你现在还年轻,要学的东西可是不少呢。哀家深居宫中,对朝上的事情是不该多管多问的,可是,你是否上进,哀家可还是管得着的。”
允臻听了这话,含着笑冲着太后点了点头。
正说着,宫女们端着净面用的温水,巾帕,皂角。贤王向太后告了个罪,由宫女们伺候着洁了面。
然后,站在后面的太监又端过来一个琉璃盒子,刚才侍候的宫女用个极小的银匙从中挑出一些雪白细粉,倒在盛了米汤的玉盏里,仔细的搅均了,再端到贤王面前,贤王略取了些,边涂在手与面上,边和太后说道。
“儿子知道。前些天,还在街上转着,和今科的举子们玩儿呢。”
“哦?”太后听了这话,看了看允臻,笑着问道,“可遇到什么可造之才了么?我听他们说,这一科不少灵秀人物呢。”
“不少?”允臻笑着说道,“太后,您知道么,看了他们,儿子才觉得,不用跳这龙门是件多大的幸事,活活的用书把人都给读傻了。一个个满身都是迂腐酸臭之气,张口闭口的不是子曰就是圣云。恨不得都钻到那书里,做了书虫才好。不过,说到灵秀人物么……”
说到这里,允臻想到了贺萱,不禁会心一笑。
“不过什么?”看到儿子笑了,太后也笑着问道。
“不过,前几日,我倒是真遇到个特立独行之人。听说,他在会试之时还是个会员出身。但看他言行举止,倒不似其他人那般,很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几岁年纪?”
“看样子和儿子差不多,应该还比我小上几岁。”
“哦,是么。若是这人真是榜上有名,你就更要亲近亲近他了。你长在这深宫里,也没什么朋友,若是能有个知心交腹的朋友,也是件好事儿。像皇上,他不就有左丞相那位好友一直在旁边顶力相助着。”
“是,太后。”说着,允臻看了看周围,然后问道,“今儿怎么不见邓公公?我来了都半日了,也没见他上来伺候着。”
太后听允臻这样问起,笑了笑,说道:“今是他不当值,上午在我这儿领了牌子,说也想去看看大比的热闹,我就放他出去了。”
“说到热闹,今年这大比还真是有些热闹可看呢。”
“是么?此话怎么说呢?”太后看着贤王含着笑问道。
“我听底下人回,先是说司天监推算错了吉辰,顺延了大比的时间;接着,又有羽林军将军带着人彻查贡院;最后还听说,似乎是有人在考前向考生们漏了题目,所以,所有的举子都详细记录下了住处以及家乡等等,皇上要彻查。太后您说,这是不是个大热闹。”
“哦?这考题也能漏了出去不成?”太后端着茶,细细的用盖子打着浮在上面的茶叶问。
“其实嘛,这大比之年,有个把人提前知道考题漏了些口风倒也不是件什么奇事,想来也无非就是想帮自己的亲朋眷故之类的跳个龙门什么的,可是,今年这题还真是漏得有些奇怪……”
“怎么个怪法?”太后问道。
“我是在‘胜意楼’与个举子遇见的,那日在我和他闲聊之时,就有人亲自上门送题,大庭广众,毫不避讳。还将那举子的家乡地址,会试出身都报得一清二楚……”
“哦?”听到这里,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倒真是奇了。难道真的遇上什么异人了!”
“更奇的是,我事后查了查,他说得还真是全中的。”
允臻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也拿起杯子来喝茶,并偷眼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还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外面传来了脚步之声。
“奴才给太后请安,给王爷请安。”走进来的,正是刚刚允臻提到的那个邓公公。
“刚才王爷还问到你呢。给你个牌子,就出去逛了一天不成?”太后笑着说道。
“多谢王爷惦记着奴才。”邓公公说道。
允臻冷冷的一笑,连正眼也没瞧邓迪一眼,只说道:“我倒是没惦记你。我是惦记着太后。您也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儿了,太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是样样门儿清的,比那些个毛手毛脚的小太监们更让我放心些。”
“王爷说的是。”邓公公脸上堆着笑说道,“还好,现在伺候的这些个太监宫女也可以支应一些了。”
“他们能支应,也不是你躲懒的由头。万一什么时候太后想起什么来,他们又不清不楚的,没的招太后心堵。”
“是。王爷教训的是。”
“邓迪。你这手里拿的……”太后打量着邓公公手里那个织锦包袱问道。
“哦,前些日,王爷不是给您拿了几件木根儿抠的小玩意儿,我见太后喜欢的紧,所以,今儿出去,我看这东西太后您也许能喜欢,就给您带回来了。”
说着,邓迪把包袱放在坑桌上,打了开。
只见里面是一套用竹根儿抠成的茶壶茶杯,朴而不拙,有些野趣。
太后一见这物件儿,不自禁的拿起来细细的看着,然后说道:“难为这些手艺人竟有这样的心思,虽然只是个民间的物件,做的倒是精致。”
“太后您喜欢这些,改天儿子多给你办些来。”允臻说道。
“多了就没趣儿了。一两件就好了。”太后说道。
“是。太后说得对。”
“时辰也不早了,传膳吧。免得一会儿王爷走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是。”
席间无话,用过晚膳之后,趁着天色还亮,太后命允臻早早的回去休息了。
允臻走后,太后把身边的其他太监宫人也都遣散,只留下邓迪一个。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太后问道。
“回太后,都办妥了。嘴已经封严实了,绝不会再多说半句话了。”邓迪说道。
“封严了就好。真不知道你在哪儿找了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竟然连王爷也不认识,还当着他的面儿办事儿。”
“哦?这……奴才可真是不知。”
“前事不提也罢了。你今儿的事儿,可办得稳当么?不会再漏了什么马脚吧。”
“太后您放心。我今儿一直留在那里,一个人也没去。回来的时候,小许子告诉奴才,奴才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您想,货都不对,还有谁会去付钱呢。”
“也是。本想着,拉几个人物给臻儿傍傍身,没想到……”
“也许,这也错也错着了。奴才听说,左相已经被皇上给拘在府里,那左妃,也无旨不得擅离‘烟翠阁’,听闻,人也病倒了。”
“不过是拘禁,有什么可值得一笑的。那皇上还是护着他们兄妹的不是。要是换作旁人,这时候早就已经全家进了大狱了,还会坐在家里!”
“太后明鉴,现在虽然只是拘禁。但是,既为主考,漏题之事无论如何这左俊忠也是脱不了干系,若是有人在朝议上力谏皇上严办此事,想来皇上也是不好护短的。”
听邓迪这样一说,太后微微的露出了个冷笑,说道:“自古道:文死谏,武死战。御使们遇到这惊天之事,也是该尽些本份,才是文人的骨气。”
“是。太后说得极是。奴才这就去办。”
“哀家可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朝上的事情,可不是后宫该去干涉的。不如,你倒是可以去臻儿手下那里打听打听,那天在‘胜意楼’遇到了什么人。难得王爷有看得上眼的人,该帮的,还是要帮帮的。”
“是。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