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上马之后,贺萱的脑子里一直反复出现着刚才的一幕。
她有很多的不理解,很多的想不明白。
今天允臻说起的关于锦瑟的一切事情,虽然是在自己的提问之下才说到的,可是,自己却也只是简单的一问,为什么他会说出那么许多事情来呢?甚至还提到了自己——这个仍然生死成迷的另外一个后人。他是在给自己什么暗示么?
可是刚才他的那个看上去很别扭的动作眼神和语气又是什么呢?
这件事儿……想来要去问廖庸讨教一下了……
贺萱想着想着,再抬头时,已经远远的可以看到“闲庭居”的大门了。
贺萱一敲脑袋,自言自语道:“最近怎么这么容易走神,连看个路也看不明白了。”说着,贺萱拍了拍“霞岚”的头,问道,“你怎么了?也是没精打彩的。现在不告诉你去哪里,就知道把我往那里载了是吧?”
贺萱说完,笑着又拍了拍“霞岚”的头,就在她抬起头来的一瞬间,忽然远远的看到了一辆马车,由远及近的慢慢从闲庭居围墙的一处转弯处驶了过来。
贺萱认得那辆马车,这不正是听雨轩的车子么?怎么会从侧门那里过来呢?
贺萱催马向前走了几步,与马车正错了个对面,马车夫拉住了马匹,笑着说道:“贺大人您回来啦。我们家姑娘可等您有些时候了。”
他正说着,只见车帘一挑,锦瑟从里面探头出来。
“义兄,近来可好啊?”
果然是锦瑟,贺萱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刚才出宫的时候还想着,今天是大节气,要去看看你的。可是糊里糊涂的光顾着想事情,就走到这儿了。你且等等我,我送了马匹就过来。”
锦瑟点了点头,坐回到车中。贺萱把马送到了门口,然后对门上的小厮说道:“你让府上的马夫帮我瞧瞧,今天它没什么精神。若是老爷少爷他们问起,就说我临时有点事儿,马上就回来了。”
小厮应了声,转身把马牵进了府。
贺萱上了马车,让车夫把车子停在了街角处。这才问道:“我看这车子似乎是从侧门过来的。你怎么让人去那儿等我了?你也该知道,我就是回来,也不走侧门的。”
“知是知道的。可是这辆车,这城里的没几个人不认识的。虽然我把车衣都换了,可是这车门前的小对是换不掉的!若是明晃晃的停在大门口,不管是找谁等谁都是不好的……”
听了锦瑟的话,贺萱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
“义兄,你不是说,本是打算看我去么?”
“哦……是。我……有点事儿,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贺萱迎着锦瑟一双闪亮的眸子,刚想脱口而出自己本来想说的话,可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了。
这一前一后差了不到半个时辰,先是允臻跟自己提起可以帮忙为锦瑟赎身的事情,现在,又这么巧的锦瑟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虽然可以把这归为巧合之中,可是这种巧合的出现就意味着某种必然,某种联系。自己还是小心的为好。
“我是想和你商量……”贺萱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下去,“正好你也说到这儿了。我今儿在宫里遇到了王爷,听他的言下之意,你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经常见人了。有些东西也该换换了。比如这马车,还有你住的地方……只要这些东西还在你身边儿,你总是会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义兄……是觉得我给你丢人了么?”锦瑟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想哪里去了?”贺萱皱着眉说道,“我是不想别人看轻了你!这些东西,我想帮你换换。可是,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个……其实义兄不必操心,房子什么的,王爷已经在找了。你已经很久没过去了,现在听雨轩的牌子都已经撤了。小妹那里,倒是没有人再去骚扰了。”
“那就好。”说着,贺萱看了看锦瑟,问道,“今儿……可有人陪你过节?”
锦瑟听了贺萱这一问,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身一人,也没个家人,谁有功夫在这样的时候留在我那里。好在,也已经习惯了。”
贺萱刚想开口说什么,可是想了想又没说,怕自己说完了万一做不到,又伤了锦瑟的心。她笑了笑说道:“你现在不是已经有我这个哥哥了么?怎么还说自己没有家人!”
锦瑟听了这话,淡淡的一笑。
“锦瑟,我……”虽然隐约的感觉其中有些蹊跷,可是贺萱还是忍不住了,“等过了年,我就会搬出廖家了,你……可愿意和我一起住?”
“义兄的意思是……”
“我想给你赎身,让你过回平常人的生活。”
这话,本是一对姊妹的对话,可是眼下,被锦瑟听在耳中则有另外的一番深意。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吧!他要把我带回家,让我和他一起住!”
锦瑟想着,两扶红晕瞬时飞上了脸颊,深深的低下了头。
看着锦瑟的样子,贺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忙解释说:“若你不愿意,我是不会勉强的!”
“不是……我……愿意的……”锦瑟按摁着心里的喜悦说道。
听了锦瑟的这声愿意,贺萱也是喜不自禁,她拉过锦瑟的手来,轻声说道:“锦瑟,我们是家人,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明白么?”
锦瑟点了点头。
贺萱看了看车窗外,时候已经是不早了,回过头来对锦瑟说道:“再等等就要到午时了,快回去吧。别在这大日头下晒着了。奠月的东西备了么?吃食都准备了么?等下你回去,应该就能收到给你送的胜意楼的点心了。昨儿我尝了些,很是不错呢,就让入凡帮你准备了。”
“多谢义兄,其实我也备了些。难为你还惦记着我……”
“不说了。天气越来越热了。入秋了,早晚凉,记得加衣服,午间又热,别站在外面,免得受了暑气。”
“知道。”
贺萱听到锦瑟如此回答,报以一笑,然后挑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锦瑟也探出头来,说道:“等左将军大婚之后,义兄得了闲,到我那里去坐坐吧。”
“一定的……”
贺萱刚刚回话,就听到远处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无忧!还不回家,干什么呢?难道与佳人私会不成?”
听了这个声音,贺萱看到廖庚骑着马,慢慢的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你怎么没在府里?”贺萱问道。
“家里准备过节,乱哄哄的。长兄在,我就跑出来躲懒了呗……”说着,廖庚无意间扫了一眼锦瑟……
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时间,廖庚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还当真是与佳人私会!”廖庚自觉失神了,忙打着岔把目光放回到贺萱的身上。
“这是我的义妹锦瑟。锦瑟,这是廖家的二公子,廖庚,字蕧雅。按年纪,你也该称他一声兄长呢。”
听了贺萱的介绍,锦瑟微微的一笑,冲着廖庚点了点头,说道:“车上不便行礼,还请二公子见谅。”
“唉……这是哪里话来,既然是无忧的义妹,自然也是我的……”
话说到这里,廖庚忙又停了下来,自己再说下去,只怕是越说越孟浪了。
“瞧瞧,廖家的公子都是生的一副好口,不管什么时候,嘴里都跟刚喝过蜜似的。”贺萱打趣着说道,然后又看了看锦瑟,说道:“等我闲了,再去看你。快回去吧。”然后又转车吩咐车夫道,“路上慢着些。今儿有庙会,人多。别惊了马,小心别伤了姑娘。”
“是。贺大人您放心吧。”
贺萱笑了笑,从荷包里摸了块碎银子出来,约摸着也能有半两了,扔给了车夫,说道:“回去打点酒吃吧。”
“哎哟,谢谢贺爷!”
“瞧瞧,又一个会说话的。见了银子,大人就变成爷了!”
听了车夫的话,廖庚笑着为自己解了围。
目送着锦瑟的马车不见了影子,贺萱这才与廖庚一起回了府。
在马车上,锦瑟想着刚才贺萱的话,那些话,她看不出有什么虚情假意在,可是,正如允臻所说,即使是说到自己与他同住的时候,自己也看不出他的眼中对自己有些什么私心存在。刚开始,自己也觉得是自己太过偏激,也许贺萱表达情感的方式就是与其他男子不同,他是个君子呢!可是,就在看到廖庚的一瞬间,锦瑟明白,自己不过是以自欺欺人。
廖庚的表情才是一个男子应有的反应,而贺萱的那种,当真不是……
他是在戏弄自己么?不,这肯定不是的!
莫非,真的如允臻所言,贺萱是个女子不成?
想到这儿,锦瑟的身上不禁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若真是这样,王爷岂会放过贺萱。
就在锦瑟的心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只听车夫说道:“姑娘,到了。”
锦瑟下了车,低着头一味的向前走着,走到门口,忽然想到还没有向王爷报告今天的情况,她转过身,对车夫说道:“去给王爷送个信儿,就说,贺大人说到了。”
“明白。”车夫应了声,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