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远带着心中的疑团去跟李峰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还特意将此事拿出来讨论了一番。
李峰扁扁嘴,道:“你不是有内线么?让兜兜去问呀。”
“问个毛线啊!”陈志远一口干掉一杯啤酒,道:“朱睿当即就扔了!”
“哦,”李峰点点头,以他的脑袋是撒不出什么狗血来的,只得安慰道:“那不也别愁了,朱睿都不当回事儿,你着什么急?!”
在男女相处方面,李峰和陈志远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他这句话一出来,陈志远就明白他找李峰讨论追妻大计划,简直是拿勺子当桨,白费功夫。
“你能讨到老婆,真是命里带来的。”陈志远皱着眉头,抱怨道:“什么脑子啊!现在不当回事儿,不代表以后不当回事儿啊。当初我追朱睿,也不是一锤子就砸下来的啊。我现在处于劣势,哥们,劣势知道么?!发挥你的想象力!”
李峰觉得好笑,随口一:“那我老黄送的?够有想象力了不?”
“那不可能,老黄那只怂鸡,也就干叫唤。再他都拖家带口的了。”陈志远往嘴里丢进去一颗花生米,一边嚼一边思考着,自言自语般道:“你讲的对,我啊,我回去就找我们家莱德队长去,帮我盯紧点儿是不是还有什么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躲背荫地儿呢?”
今李峰和陈志远的饭局是约在城北的老家的,一家铜锅羊肉馆子。陈志远酒足饭饱,半倒在椅子靠背上。
馆子的名字也很有意思,桨喜相逢”,是个开了十年的老店了。几乎就是与陈志远、李峰一起成长起来的,承载了他们共同的青春记忆。
陈志远和李峰是A市这家国企最辉煌的时候招聘过来的管培生,人气最旺的时候,人才公寓里住了上万人。如今虽然萧条了一些,但窗户前还是会走过零星成双成对的男女,以及一窝一窝的单身狗们。
李峰盯住了窗户前一对踩着积雪而行的情侣,陷入了回忆,嘴角带着笑意情不自禁的感慨道:“十年了,这里还是没怎么变。以前,我也跟冯楠压过这边的马路……”
道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不应该在陈志远面前撒这碗毒药,赶紧收了声。
陈志远自斟一杯,倒并不在意,很积极地回道:“我跟朱睿从来不在城北这儿瞎逛,我们都是去的市里。”
李峰笑了,下巴轻轻的点着,他想到当年自己是多么的穷困,冯楠又是多么的善解人意,总是主动要求在城北转转就好,想法设法的给他省钱,同时还要不动声色的避免伤了他的自尊心。
而陈志远则不一样,他口袋鼓,下了班叫上朱睿潇洒的招个出租,一光打车费就要上百,可不是李峰这种穷子能比的。
虽然已经十年过去了,但李峰想起这些往事来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冯楠真是不错,你子还是走运。”陈志远看到李峰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起了冯楠,适时的吹捧了一把。
他端起酒杯,重重的碰了一下李峰的,道:“恭喜你们即将开启新生活了!”
陈志远这句话让李峰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似乎想要讨个好彩头,李峰端起酒杯来豪气的一饮而尽,辛辣的气息冲得他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却又让他过瘾无比。
只可惜,李冯夫妻一直都存在一个不同频的问题,如今觉得过瘾的只有李峰一个人……
可悲。
而且,尤其是当另一个人觉得不适的时候,其他饶过瘾则会让不适的人坠入深渊。
冯楠就是这样的感觉,她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大呼上当。
李峰在与陈志远聚餐时,冯楠则老老实实的待在冯家,待在她住了十几年的屋子里。她立在窗前,静静的看着万家灯火,发着呆。
手里是一个牛皮纸的笔记本,封面打开来,冯楠在上面胡乱些了一些独立宣言:
“从今起,要为自己和家人负责;
无论身在何处,切记安全第一。
关注孩子,也要关注自己;
不要慌张、不要逃避、要想清晰。
坚持做自己想做得,但不要被困难和挑战吓倒!
不要一个人死撑,要学会和家人分担。
自由不是随心所欲,要更自律一些。
冯楠,加油!掌控生活,你可以的!”
明明是些豪言壮语,却写得凌乱异常,和她的心境差不多。
冯楠心中郁结,她对着窗户呵了一口气,伸出指头,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一个“新”字。
她的未来是新的,她的身份也是新的,但她自己却是个并不耐受变化的人。
冯楠时常想:如果这个时候,家人能换一种方式接纳她,包容她,她一定不走了。只可惜,随着最后一响的临近,家人反对的声音却越来越盛,似乎在做着最后拼搏般全力以赴。
冯楠有些焦躁的敲了敲玻璃。她点亮了手机,划拉了一下,又看到了大姨、舅舅发过来的信息——发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今年过年一起吃饭。
和舅舅、舅妈、大姨、二姨、三姨、姨一起吃饭?不是没吃过,但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冯楠的外公还没有去世,家族的核心未散,每年过年都是要一大家子在一起吃饭的。热热闹闹地在院子里摆上两桌,外公总是要亲自下厨。
自从外公去世,家宴就不再开了,外婆还在的时候,年初一或者年初二聚一番。前两年外婆也过世了,年味便淡了许多。
这个时候突然要开家宴,冯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谁会是家宴的主角了。
她探着头出去,能看到冯母在客厅里紧紧的搂着李满,这段时间母亲确实老了不少,冯楠也挺心疼的。
但是爱的绳索勒得越紧,就越把她推得更远。
冯楠看了一眼就把头缩了回来,心里想老妈这次是要放大招了,这是要联合七大姑八大姨组成个军团来虐她啊。
这年还怎么过?真是不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