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睿并不是个惯会说谎的人。至于当初为什么会把母亲要的钱减个零说出来,大抵是因为条件反射吧。
最起码当时这个条件反射带来的后果不算差,陈父陈母立刻释然了。加之陶春花哭诉的时候把赌钱的恶习全部推给了儿子。陈父陈母拉起她以后安抚她不要着急,儿孙自有儿孙命。转身还埋怨朱睿不应该,为了五万块就把母亲逼成这样。
朱睿忍着恶心,等场面稍微安稳一些后,毫不犹豫的给陶春花买了最早的一班回深圳的高铁,第二天上午就亲自开车把母亲丢了出去。
但五十万对她来说也不算个小数目,差不多是她和陈志远一年的纯收入了。她反反复复看了手上的理财产品和定期存款,不得不跟陈志远说了实话。
陈志远对最终的数字虽然咋舌,但貌似早有准备,他说道:“早知道你昨天说的不是实话。”
朱睿看着说这话的陈志远,突然觉得有一些陌生。说起来,在当初追求她的男孩子里,陈志远并不是条件最好的那一个。但那些家境过于优渥的男孩儿,也让朱睿没有安全感。陈志远是不一样,他又暖又真,跟陈志远在一起,朱睿觉得很舒心。可能也不得不残忍的承认,她与陈志远的爱情,起源于她觉得她是能hold住的。
恋爱时,她与陈志远诉说自己的家庭,陈志远满眼都是心疼与怜惜;但此刻,她突然从陈志远的眼睛里读出一些鄙夷与不屑的味道。
陈志远揉了揉自己的还很浓密的短头发,问道:“怎么办?这一次给了会不会还有下次?”
朱睿感觉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在陈志远面前露过怯,如今竟到了这样俯低的局面,半晌她才说:“这些年我的工资收入也不少,让我为她担一回吧,不会有下次了。”
陈志远觉得朱睿的口气不对,解释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意思是赌博是个陋习,沾上了很难戒掉,这一次你给她扛了,能次次扛么?再说,50万对我们来说确实不是小数目。这也感觉太轻易就办得到了,恐怕老太太不会长记性。”
朱睿心里承认陈志远说的有理,但当下她骄傲的内心不允许她更为理智的去思考问题,她只是把低下的头重新扬起来,说道:“算我借她的,后面我会想办法管好她。”
在花钱这件事情上,朱睿向来在家里就有决断权。她工资与陈志远不相上下,有时候碰见的项目里程碑更多,朱睿的奖金甚至还更丰厚一些。50万,现下他们还是拿的出来的。在这件事情上,陈志远并没有坚决的阻拦。但他见识到了丈母娘的无赖,有些后怕起来。反反复复的去提只是希望朱睿能更果断的去处理好家庭关系,不要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更恶劣的影响。而朱睿满心想的是尽快重新编织好她骄傲的羽衣,完全和陈志远不在一个思考的频道上。
朱睿越想越恨母亲釜底抽薪,直接杀上家门的行为;更气怨陈志远头脑简单,不跟自己打招呼就把母亲领上了门。假如只是陈志远,事情尚且是好办的。但牵扯上了陈父陈母,一家的事儿就变成了三家,没那么容易了。更况且陈父陈母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两位老人睡了一觉,补足了精神,再回想起昨天发生的家庭事件,突然觉得没那么简单。陈母连着盯了朱睿两天,发现她两天内连续跑了3家不一样的银行,笃定了其中必有隐秘。周末趁朱睿带两个孩子遛弯儿的档口,扣下陈志远好好逼问了一番。
陈志远向来直率,花花肠子几乎没有,招架不住父母的拷问,只好说了实话。
陈父陈母听了实情,惊得跳起来,说道:“你们现在是能挣多少钱了,竟然这样撒钱?!”
陈志远不知该如何安慰父母,只能说道:“就当着一年白干了,还能怎么样?”
“糊涂!”陈父拍桌子大骂道:“你们两口子辛辛苦苦跑来当北漂,为的不就是这份工资收入嘛。你以为你们现在能挣钱了?怎么不想想我跟你妈妈我们两个的付出呢?我们两个为了照顾你们的家庭双双办了内退过来北京,我们算什么呢?!你要珍惜好生活,好生活才会珍惜你!我和你妈妈我们两个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当初如果也跟你们一样大手大脚,不想着置业理财,现在哪儿还有钱支持给你买房?”
陈志远一边点头,一边解释道:“可是朱睿那边确实是难办啊,又不能真不管。爸妈,你们别操心了,朱睿也不是不挣钱,她挣得比我还多呢!”
“这话是朱睿说的啊?”陈母一听立刻不高兴起来,说道:“你们是一个小家庭,不是两个小单位儿。怎么着?我听你那意思,难不成你们现在还是分着过的?”
“没有,”陈志远连忙撇清,说道:“我们的钱肯定在一起嘛,怎么会各过各的。这钱算是借出去的,以后还是要还的嘛。”
“还什么还?”陈父的火力紧随其后,说道:“他们拿什么还?你别拿话哄我们啦!”
陈母皱紧了眉头,问道:“朱睿家里的事情,她是不是一直都瞒着你呢?”
“没有,”陈志远答道:“她什么都跟我说的。你们真的别再操心了。”
“哎呦喂!傻儿子哎,”陈母一听陈志远如此说,懊恼的直捶儿子的肩头,恨铁不成钢的怨道:“敢情是你一直在帮着她瞒我和你爸爸呀!你怎么这么傻啊?这样的家庭的女儿你怎么能选啊!”
“哎呦,”陈志远摆着一贯的佛系态度说道:“我跟朱睿都俩孩子了,现在再说这个不合适了吧。再说,您和爸不是一直都看重朱睿的嘛,我娶得的是朱睿,又不是她妈。”
“你知道个屁!三十岁了跟十三没什么分别!”陈父气得爆了粗。
那天下午回到家,朱睿就觉出了气氛的不对劲,公公婆婆不再像往常一样亲昵的跟她交流,神色颇为冷酷。与她说话只当是对着空气,全无眼神的交流。
朱睿立刻就明白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从此,公公婆婆不再对她惟命是从,在育儿观念分歧的时候也不再退让,仿佛她是一个完全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那样,所有的意见和观点都不再值得被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