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陆判的人间过往一
死里逃生是可以使人成长的,陆判也是如此。
他已经不是当年爱发脾气的小兽,只是个敛了脾气锋芒的狮子。跪在大堂中央恶鬼的种种事迹已经不会使他暴跳如雷,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挥一挥笔,将文书传给鬼差。
趁没人的时候我打趣他:“你似乎不一样了。”
他奇怪:“哪里不一样了。”
“时间久了,你自己自然就知道了。”我回话。
他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自讨没趣的我依然想扭转乾坤,让他继续追问。如是故弄玄虚的补了句:“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呀。”
他整了整生死薄,并没有继续和我刚下去的兴致“阿荼,我们去人间吧。”
“为啥啊?”他那日和我约定一起去人间过年守岁,我不以为然,后来惊觉他可是从来不去人间的。
他嘴上浮上一抹笑:“夏虫不可以语冰,井蛙不可语海。”
啊,他故意文邹邹的暗讽我。我佯装生气:“你是觉得不足道也喽。”
陆判本也是个寒窗苦读的书生,见过他太多时刻的暴跳如雷,我差点忘了那个少年也曾十年寒窗,只盼考个功名。
我们都不敢提,大家都说他是及其努力的书生,可惜天分不够,是个飞不高的笨鸟。
我不喜欢这个说法,我愿意相信的是勤能补拙。我并不想争那种脑子的高下,因为我也不大聪明,其实有些时候又不得不承认,聪明的人学一些东西就是快。
但是做为被人说愚笨的人之列,我依然会挥舞着我的拳头回一句:“你九族就没有聪明的。”
人这一生追的就是个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大大方方承认,没啥。俗就俗一点,只要方式对,我凭自己的本事你管我呢。我们追求短短数载的喧嚣红尘,外在浮华,斗来斗去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有的人惨一点,场场皆为空。
人这一生,来世说全是放屁,即使有你还记得谁是谁啊,及时行乐,顺心遂意就好。
不要因为自己无能而安慰自己保持现状就好。
“这人间我已经很久未踏了。”他笑了笑,不是高兴的而是悲怆的。“阿荼你可知我放不下的怨念有多简单。”他叹了口气“说出来其实难登大雅之堂的。”
我也没了心情打趣,那个笑是刺痛了我的,眼神空洞,并未弯成月牙状,只是扯了扯嘴角,生硬又苦涩。“没事,说你难登大雅之堂的懂个屁啊。”
他满眼含泪笑了笑:“哈哈。”
他为人的时候是这样的。
陆判家境不算富裕,也没有很寒酸。他苦守着各种书痴痴的读着,只为了进京赶考的那一刻。遇见我之前他也曾深深仰慕着一个姑娘。那是从小定了娃娃亲的——陈茹娣。
陈茹娣倒不算什么美艳的女子,比常人美一点但比起美得又逊色三分,但是她勤奋善良,孝顺双亲,能干不怕吃苦。
也因为从小灌输的观念,他早就认定了这个姑娘。
其实有时候放不下的也只是执念,是那份深深的喜欢,而非那个人。并且宝贵的是不带杂心的喜欢,如果没了喜欢,对方便什么也不算。
如果没珍惜的话,就傲气一点保持自己的态度:你又是谁?和我有什么干系?
他向她表明心意的那一天是夏季的尾巴,天际已抹上了黑,只剩一点点光,十分的微弱。但足够亮了回家的路,风吹动了满地庄稼,沙沙作响,十分好听,满身疲惫在这阵风的吹拂中已消耗殆尽。
小姑娘娇羞一笑,撂下锄头就跑了。
他这个傻子扛着两把锄头一路狂追。
榜上有名,光宗耀祖,再娶个漂亮心眼好的小媳妇,美哉!人生圆满莫过于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夜,双亲健在,好友相伴在侧,若一一满足又有何憾之有!
可惜人生不圆满为多。
他说:如果你爱慕一个人,每每想起都会痛不欲生的话,如果摒去年少无知,对方仍然没有好话的话,就干脆放手,太累了。
他痴语:我爱她是真的,但是若能回头,我愿不会再遇第二次。
他说:她可有本事,看见她我就笑不出来。
他说:有些人相遇,相识,最终相知都会后悔,可能是惹了司命。
说了不少的浑话,都是扎心窝子的,但有时候相遇带来的都是不幸。谁也不轻松,就像刺猬一样,连拥抱都是痛的,莫问将来,只求放过,一别两宽,各自天涯,生死不复相见。
好像到头空留余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