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春联的讲究
我坐在这空落落的大房子里,死盯着门外,门离我很远的距离,我把一切都推给时间——走了散了如今孤零零一个自个儿,身边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多年过去了,心里始终空空的,因为此刻陪着我的也都不在身边,不在近处。
这次云儿的邀约我没有去,她拉着我的衣袖就走,十分雀跃。
我却说了句:“抱歉,我不能去了。”
她惊愕:“为啥啊?”
我尴尬的笑了笑,很局促的搓了搓手:“突然不怎么想去了。”
心情不咋好,不想面对那种局,我此刻就想静静的,我等了陆判好几个冬天,他也等了我好几个冬天,等了太久的始终不愿利落干脆的死心,毕竟已经熬了那么久了。
“啊?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我摇头:“云儿,我讲不出其中原委,但绝对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你放心嘛。”我拉着她的手:“十五后再见。”
她嘟了嘟嘴:“行吧。”
我施法拿来斗篷,给她系上:“雪天风大天冷,这连年数日的大雪冰封了整个妖界,路途也不怎么近,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先前在胡英面前,她是我姐姐,在她眼里我是不怎么成熟的小孩子。此刻她在我面前,我就仿若演绎自己是胡英。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成熟。我们都是小孩子,只是偶尔充当大人模样,因为想试着关心照顾他人。
这不那丫头一走,就剩我一个了,我也披上斗篷准备出门。拦在外的那俩‘左右护法’,我看了看他们:“你们怎么不回家?”
他们沉思片刻。
“我们在这里看了千百年了,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我眉头紧锁:“你们可以走,过个好年吧。”
“举目无亲哪里也不想去。”
“王,你遣散了众妖,怎么不见你召见他们?”
我说:“不是自己来?”
“一看长老给你带来的书你就没好好看。”
我点头:“的确。”
“王,就算曾经的法制多弊端,可是国有国法才不会乱套,你这已经乱套了。”
雪花一片一片,旋即悠转,砸在每一处,留下它存在过的证据,它落在我的睫毛我的脸上,又消散。
这里就像一个雪国,千里冰封,绵延数里,都是白茫茫一片,看的眼睛也不怎么舒服,静悄悄的,什么也没了,天地中好像只有我们仨似的。
我开口:“你们这么一说我有点慌,这么多时日,我没有做任何实事,我只是恍惚间想些以前的事,没想到转眼就冬天了。”
“你太闲了。”
他俩直言不讳,快人快语。
我内心有点不舒服,但蛮喜欢这么交流,有什么说出来远比内心介怀好得多。因为事情会解决,不然别人永远是悟不出的。
我点头。
“别光点头,你要是忙起来哪有时间胡思乱想啊。”
我犹豫自己要不要点头。
“你应该好好定些规矩什么的,看看有没有要改的,或是哪里需要解决一些事,多找人商讨。不懂就问啊。”
“今日这厨子怎么还不差妖送些吃食?”
我弱弱的嗓子眼里挤出一句:“不是,就是说我这王宫里上下只有咱们仨了。”
“啊?都去哪里了?”
“这不过年了吗,我就都遣散了。”
“什么时日才来?”
我咽了口唾沫:“十五往后啊。”
“那这是要自己做吗?”
我笑了笑:“其实我会一些的。”
他俩显然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你?你是我见过最不像王的王。”
“我就不是啊。”我说了句:“但我得走了,我要去人间走一趟,来的时候会给你们带点吃食的。”
“别别别,我们还是自己做吧。”
我无奈的笑了笑。
这俩猛汉一下子泄气,满脸的无语。我哒哒哒的踏在雪上,挥手告别:“走了啊,我会回来的。”
他俩玩笑道:“不回来也行。”
我转过身:“怎么这么说啊。”
他俩哄然大笑。
我踩着云朵来到了人间,此时家家户户都在张罗着贴春联。这新桃换的旧符被替换了,都是红彤彤的,但是我看到一家很是奇怪,贴着的不是红色的春联。
蓝紫色黑字十分扎眼,我就开始在四周找黑白无常,发现他俩果然就站在那家主人的院子角,拉着一个哭的泪妗妗的老爷子。
老爷子脸色煞白推他俩的手:“再宽限几天吧,我再看几眼。”
“哎,你这算了吧,就算你站在这里等待天晴,你也活不了,还不如就此放手随我们去吧。”
白无常拉了他几下又碍于情面又放了手。
这边黑无常还撑着伞:“大爷,你看咱们仨拉拉扯扯的也不方便,你又不能见着阳光,你这一不小心见了光可是要受苦的。”
白无常扶额扯了扯黑无常:“哥们,这大爷有些难缠。”
黑无常也无言以对。
我一看这情景,感慨看来是白无常本尊。
我也隐身走到他们跟前。
突然房里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她走的很吃力,嗓子里的几句话也像是用尽了力气:“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怎么能贴春联呢?”
说着又咳嗽几声:“我这病了几日,不看你们,你们就又做错事。”
古人有言:死者为大,当守孝三年,第二,三年才可贴蓝紫色春联,第一年不得贴。否则上对逝者不尊,下对晚辈不吉。
门外的中年男子匆匆跑到奶奶面前:“我的老娘啊,您老人间怎么就出来了?快回去吧,天冷啊。”
“你怎么能贴春联呢,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她看来是气急眼了,说了几句话就狂咳不止。
这老爷子哭的更厉害:“哎呦,我的老婆子啊,你这时候怎么还是那副性子啊。”
哪里这么多规矩,那些规矩不过就是为表一份心意,心意远不是面上的。我看这场景一直僵持着。
那奶奶锤砸胸口,哭的很厉害:“哎呀,天哪,真的是不肖子孙啊。”
男子的妻子脸色难看:“娘,我们真的是无心之举啊,我们这就扯掉。”
我准备走。
“你去哪啊?”白无常问。
“到时候就知晓了。”我说。
我在无人处化作一个老和尚,是方丈的模样。我走到他家门外,不请自来。那婆婆闹的邻里围观,特别尴尬。
我走过去时,大家看我一个和尚便自动让开。
我摸了摸嘴上的胡子,笑了笑:“这里这么热闹,是怎么了啊?”
人群里有眼尖的:“哎呀,活佛啊。”
“他不会就是那个秒和法师吧?”
“谁说不是呢?就是他啊。”
我回头笑了笑,心想:机智如我,混个脸熟。
他们更加高兴。
其实信神求佛也不能算作愚昧,大家都是想过好一点,这没有错,这么些年,神全凭人间的香火,虽然会保佑人间,但也不会十分插手。
我这冥王既然见了,当然得拔刀相助。
老婆婆看见我收了声:“师父,你怎么来了?”
“这春联啊,今年不同于往日啊。”
“怎么说?”
如果寥寥数语可以使世间美好的话,那就多说些好话:“今年不吉的事发生了啊,不是有瘟疫横行么,当然得冲冲喜啊。”
老婆婆笑颜顿开:“哎呀,多谢高僧,就是怕我这老头子受苦啊。”
我笑着摇头:“大娘多心了。”
人群之中有一人发言:“你一个和尚说的不算。”
“关你屁事,人家是高僧。”我正想反驳,就有人替我开口。
我会心一笑。
我听到白无常说了句:“哦吼,她说的还真算数。”
“老僧去了。”我一边笑着一边走了。
“这高僧有点奇怪。”
“怎么说?”
“高僧平日走路没这么急,他这年纪怎么叫大娘是大娘呢?”
“高僧多大了?”
“不知道啊,出家人哪会对外宣讲年纪啊。”
“许是长得显老。”
……
我离开了那个地方,找了个无人之地又恢复了自己的样子。
此时白无常绑着那爷爷,黑无常则是撑着伞,他俩站在我面前。
黑无常皱了眉:“阿荼,你怎么又负伤了?”
白无常拿帕子擦了擦我的脸。
我问:“你干嘛呢?七爷。”
“我看是不是你画的。”他感慨:“太妖孽了,你怎么纹朵彼岸花啊?”
黑无常笑了笑:“阿荼,冥界的彼岸花没光了,是不是冥王要回来了?”
听了这话我摇头,瞬间又开始慨叹狐生不易,神生也不易。
我说了句:“还是唤我一声彼岸吧,我有些怕那惊雷,我调整一下吧。”
他俩点了点头:“随你看吧。”,说着拉着老爷子就走:“我们走了。”
“再会。”
我晃荡了一天,肚子饿了,也没找到一家开门的商家。天色渐晚,家家户户门上的灯映衬着喜庆的年画和春联十分喜庆,家家户户总有一处亮着油灯。
这约莫是些小孩子在守岁,我羡慕感觉那些画面十分温馨,我听到了‘咚咚咚’的剁肉声,还有家家户户没有燃起来的年火,我走来走去,晃来晃去,和万千世人等新年,算作一种了结夙愿,但心里委屈,陆判不在,不敢哭因为怕哭一年。
半夜三更还有小孩抱着参天柳树嘴里嘟嚷:“春树苗,春树苗,你往粗处长,我往高处长。”
我掩嘴偷笑。
彼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你笑什么,你不应该仿效之么?”
我回头。
那紫衣少年道了句:“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