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来尝尝这次的味道如何?”迎玺小楼的厨娘刘婶一大早这已是第二锅炸好的春卷上桌了。
第一锅炸出来的老了些,待凉却了看上去显得有些焦色。
这第二锅就好多了,每条都是金黄色,皮薄酥脆、馅心香软。
“唔,刘婶的手艺就是好!”槿玺一条入口,连竖大拇指赞道。
“嗨,格格过奖了,奴婢呀,也就这点用了,格格不嫌弃就好。”刘婶被槿玺一赞,老脸羞赧。
话说她来到府里也有两年,之前都在大厨房帮忙。由于性子内敛不善言辞,故而两年下来,并没有如其他大厨房里的厨子厨娘一样三不五时地得到老爷或是其他主子的赏赐。
这回,若不是老爷来大厨房挑厨娘时,几个活络的婆子告假回家探亲,只有她与辛嫂以及另两个男厨在,故而,她与辛嫂被老爷点了进主院帮忙。她被分到了迎玺小楼,而辛嫂则去了福晋所在的柳棠院。
对大户人家后院的厨子厨娘而言,从大厨房的帮工,到小厨房的主厨,这样的跳跃,犹如一步登天。不仅例钱涨了半两,逢年过节还有主子给的赏。
所以她用十万分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谨言慎行,如履薄冰,生怕这么好的机会因自己的粗钝而溜走。
好在伺候的主子虽然年纪小,却是个十分明事理的。不仅没有挑她的漏,还时不时地想出一些新颖花式的吃食点心让她尝试着做,做出来有的多,还允许她带回家。有这样的主子,是她们做下人的福气。于是,她也更加尽心地伺候小主子,不再是流于言表的应付,而是发自内心的照顾。
“唔,刘婶,这些我带去给额娘与哥哥们,余下的,你与丫鬟们分着吃吧。”槿玺吃了两条后,擦净双手,示意末儿取了两个食盒,每只装了六条,准备待会儿带去给便宜娘以及双生子尝尝鲜。剩下约莫还有七八条,留给忙活了一早上的刘婶与丫鬟们。
她昨日心血来潮一句话,就让小楼里的下人们忙了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早上。只因刘婶昨个儿下午做了一种叫”春饼”的点心,据说在大清朝很流行,其实与后世的春卷极其相似,只不过扁平许多,里头的馅儿是千篇一律的雪菜豆干肉末,吃起来有些咸硬。故而,槿玺笑说着建议刘婶,下回让她将面皮儿卷成长条卷儿状,里头放的馅料也可以换成其他的,譬如喜甜食的,可以用芝麻酱儿、花生仁儿、碎杏仁等又香又脆的做馅儿。譬如喜咸食的,可以用豌豆粒、鸡蛋丝、虾仁碎、猪肉丁、胡萝卜丁等合成颜色鲜亮的咸馅料儿。
简单的三五句话,说得刘婶眼前一亮,立即要尝试做做看。这不,昨个儿碾面皮、做馅料,今早上裹成卷下油锅,立即将流行清朝的春饼,改良成风靡后世的春卷。顿时让槿玺有种将如此能干利索的刘婶困在小厨房里着实委屈了她,应该让她出去开家点心铺子做掌柜……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待新招入楼的四个丫鬟也能独当一面了,她就率着丫鬟厨娘开食铺赚银子去……好给她二十五岁出宫后的独立生活囤积点银两……
…………
“怎样?哥哥没有食言吧?”齐琛捏捏槿玺的脸蛋儿,爽朗地笑道。昨个儿尝了妹妹亲自送去青柏院的点心春卷后,感动地一口应允今日就带她出府透透气。
“那样才能让哥哥继续保持现在这样的好身材呀。”槿玺眯眯笑地打趣道:“否则,岂不是要成大胖子了。”
“啊?哈哈哈……丫头,食言而肥可不是这样解释的。来,让哥哥教你……”齐琛亲昵地搂过槿玺的脖子,到一边儿传授课业去了。
齐恪失笑地摇摇头,侧头看向一边乖巧懂事的小尾巴——正是被槿玺放了无数次鸽子今日总算得以圆了心愿的齐郞,“郎儿想去哪里玩?”
“姐姐去哪里,郎儿就去哪里。”齐郞认真地想了想后摇头晃脑地答道。
“那好,哥哥带你去看大戏可好?”齐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很不可思议,竟然会有这种机会,与相差十岁的庶弟这般亲近。在此之前,他连齐郞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更遑论相携着出府逛街了。转头看向正与胞弟头碰头、叽里咕噜聊着什么好笑趣事的妹妹,不由得轻扬唇角,“说什么呢,这么神秘?”
“嗨,大哥,二哥竟然说那宣武门的天主堂里,住了个蓝眼睛、黄头发的怪人,你说好不好笑?哪里会有这样的人的嘛!”槿玺佯装不敢置信地哇哇叫道。心里头巴不得便宜兄长立即带她前去一探究竟。
“二哥没有骗你,是有这么个人,不过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还有没有住那里,就不得而知了。”齐恪笑着揉揉她可爱的包包头,解释道。
“那咱们去看看好吗?”槿玺眨巴着黑黝黝的眸子企盼道。今天可是连末儿这个小跟班都没带出来,这么好的机会不善加利用,错过了谁晓得又要等多久。
“哥,就允了这丫头的要求吧,横竖咱们也没约其他人,去哪里玩不都一样。大戏吗,今后有的是机会。”齐琛见槿玺如此渴盼想去天主堂,好笑地拍拍她的脑袋,转而与齐恪商量道。
“嗯,也成。那就去吧。顺茗,改道去宣武门天主堂。”齐恪闻言点点头,掀起帘子,朝外头驾车的小厮吩咐了一句。马车立即在胡同口掉了个头儿,往南首的天主堂走去。
喜得槿玺激动不已。传说中与现代南堂风格不同、底蕴深厚的宣武门堂,即将呈现于她眼前了。若是有带摄影器材就好了,回了现代,还能大大震撼一把世人的眼球。
没一会儿,马车缓下速度,最终在一处枝繁叶茂的建筑群前停了下来。
“少爷、格格,宣武门天主堂到了。”齐恪的小厮顺茗恭敬的嗓音在马车外响起。
槿玺立即掀了帘子,双手一撑,就跃下了马车。
“妹妹!”齐恪无奈地唤道。
槿玺缩了缩脖子,朝他吐了吐舌,一激动就将大家闺秀的礼仪给忘了嘛。就知道齐恪古板起来与便宜爹有的一拼,像齐琛就从来不会这么说她,最多揪着她的发带,打趣她几句。
“哇!这里的树都好高啊。”槿玺仰头看着这一棵紧挨一棵几乎高耸入云的松柏,忍不住赞道。果然与现代的不同,就连大门外的门神,都要比现代南堂那些堪称参天大树的绿化群强上不知几倍。
“你们好!”正欲抬脚进入敞开式的天主堂前院,就听到一声极似现代的招呼从她身后传来。
槿玺倏地转身,就见一位六十开外、穿着大清官员常服的老外拄着手杖从外面进来,似是也是刚下马车,他的随从正提着一只木箱跟在他身后。
“你好。”槿玺上前一步,一激动差点忘了身侧的兄长,幸而以她稚嫩的嗓音发出来的问候,透着小大人般的慧黠。
“想必您就是南大人吧?”齐恪一见对方相貌衣着,就猜到了他的身份,正是朝廷官拜工部侍郎的正二品大臣南怀仁,也是该宣武门天主堂的驻堂传教士。
“呵呵……想必你们是来参观的吧?请进——”南怀仁丝毫没有正二品大臣的架子,和蔼地邀请槿玺一行人进了堂内。
原来,曾经的南堂竟然是这样一座极具欧美风情的巴洛克古殿堂,主院是一座高达二十米的五层圣堂,长八尺,宽四尺,奉无染原罪圣母为主保,西侧还建有神父主宅、天文台、藏书阁、仪器馆……除此之外,就是高大繁茂的松柏,直插云霄,枝尖盖过那枚矗立在圣堂顶端的四米高铁十字架……正是她两个月前坐在马车上路过此地时看到的静谧一角。
南怀仁的视线大多围绕着槿玺,实乃她的表现超乎了她外表童稚的年纪。
在圣堂里合手闭眼的祁愿、在天文台抚摸各类天文器材、在古树下仰首仰望矗立堂顶的十字架……她状似无意的种种举措,无一不透着一种令他无比熟悉的感觉:好似,她并非是大清国的子民,而是一名真正的虔诚无比的天主教信徒。
抚着几乎盖满两腮的花白胡子,南怀仁忍不住轻叹:“很少有孩子愿意来这里……”
“那说明我不是孩子了。”槿玺笑着朝他眨眨眼,趁着兄长与小弟依然沉浸在天文台的神秘器材里,索性与南怀仁聊了起来:“南大人什么时候来的清国?”
“许多年了……有快三十年了吧……”南怀仁忆起在这二十多年的沉浮日子,有些感慨。
“嘿,聊这些做什么!来,今日也是有缘,这个送你作礼物。”南怀仁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极其小巧精致的手镜,“这是我从母国带来的镜子,是不是比你们国家的清晰?”
“呀!”槿玺禁不住轻呼,“这……这不是与‘琉璃轩’那枚一样的么?”
”格格也知道琉璃轩?啊……难道格格就是那位花了二两银子买下手镜的小姑娘?”南怀仁兴奋地叫道。
“呃……是我……”没想到,那枚玻璃手镜竟然是南怀仁放在琉璃轩里寄售的。难道他很缺钱吗?没道理呀!
“哈哈……上帝保佑,真是有缘人哪……”南怀仁空出那只没柱拐杖的手,拍拍槿玺的肩,力道大得差点将她压倒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