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豆蔻霍地站了起来。
像一只浑身炸毛的小兽盯着安定王。
手不自觉的握紧了。
苏豆蔻想一拳砸上面前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对方好整以暇,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安定王看苏豆蔻如此反应,知道自己说到了苏豆蔻的要害之处,更加断定自己说对了。
面前的女孩还是年轻,阅历有限。
这才到哪儿,居然就这样失态。
苏豆蔻收回视线,重新坐了下来。
“王爷是在跟一个无家可归的弱女子开玩笑吗?”
“本王说的是事实。苏宥川可能暂时想不到这一层,并不代表别人不怀疑,比如,苏大掌事的背后靠山。”
苏豆蔻顿时有点绷不住,在冷空气充斥的书房里后背渗出冷汗来。
她想到了翠雀和那个叫陈怀的马车夫。
能让人不知不觉之中插进苏家留在她的身边,安定王果然处心积虑,不是省油灯。
所以安定王知晓她的计划自然也说得通。
又想到安定王方才所说的苏宥川背后的靠山,心下惴惴起来。
“决不能让他们发现爹爹假死!”
这是苏豆蔻最坚定的想法。
苏豆蔻看着胸有成竹,拥有千军万马一样自信的安定王,忍不住问道:“王爷,苏豆蔻一个弱女子,身无所长,处境尴尬朝不保夕,何德何能劳您青眼看待呢?”
“呵呵!”安定王笑了一声,“因为本王看你的处境并非死局,如若经营得当足以起死为生。有人想将沉香阁握在手中并没有问过本王的意见,本王自然是不许的!再说,苏小闹为本王清心安神不求回报,本王是个心怀感恩之人,不会平白忘了。况本王与苏阁主投缘,左右闲的无事愿意帮这点小忙。”
听起来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也足够冠冕堂皇。
苏豆蔻差点信了。
突然她觉得安定王真的变了不少,话多,也比从前虚伪了。
什么叫“心怀感恩?”“投缘?”
利用纪灭明和陈怀等人救她,明显是有计划的救人和有条件的收留,过程既危险又刺激,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安定王没有私心。
苏豆蔻只好顺着安定王的意思:“多谢王爷救命之恩,苏豆蔻同样怀有感恩之心,必报答王爷。”
安定王恢复高冷的大将军面色,肃然道:“很好!”
苏豆蔻:“豆蔻有一事要向王爷言明。”
“说!”
“王爷于民女有浩荡再生之恩,苏豆蔻可以为王爷效犬马之力,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可苏豆蔻并不愿将自己卖与王爷为奴为婢。豆蔻知道,‘合作’二字只产生于实力旗鼓相当者之间,所以豆蔻没有与王爷说这两个字的资格,豆蔻所有的,只是来自父亲的疼爱和这一身苏家血脉,以及苏家一些制香之术。请问王爷,您救民女的深层原因为的什么呢?”
安定王一言不发地听完苏豆蔻话,对这个洞察力非凡的女孩儿刮目相看。
落落大方亮出自己的底牌,不畏不惧的分析自己的处境,实际上也是为自己争取最大的空间。
安定王右手指一个一个地触上靠椅扶手,对眼前的女孩儿产生了一种欣赏。
这个年轻的女子他果然没有看错。
同时,安定王面前浮现出了另一张面孔,纪灭明。
“来自苏家的支持。”安定王收回思绪道,“本王要的就是这些。这些,依苏阁主与你目前的处境当然无从谈起,所以,本王不但要救你还要救你的父亲。”
虽然救人有些风险和困难,但只要计划可行,安排翔实周密,没有办不到之理。何况,救人与争斗相比成本要低的多。
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
你要的我也要,哪怕我不要也不会留给你。
大皇兄,我要釜底抽薪,你准备接招了吗?
苏豆蔻点头称是。
对爹爹和自己,甚至整个苏家来说这是最好的方式了。
“顺便告诉你,”安定王的声音透着冷冽,“想要你们父女命的确实是你的堂叔,而你堂叔的背后,站着的是本王的大皇兄!”
此时,安定王口中的大皇兄李晏正在会见月隐宫尊主江半图。
方才李侃已经向他禀报了苏豆蔻逃出牢狱之事,被大殿下一怒之下摔了杯子,并在他额头上砸出了一个大包。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宫要他何用?听着,回去转告苏宥川,苏宥亭死了,苏家老家来的治丧之人不出意外应该都是举足轻重之人,让苏宥川控制好了!再出意外本宫要他狗命!”
苏家虽树大根深,李晏还不至于放在眼里,他要的是整个苏家的俯首听命和制香秘方。作为制香世家,苏家的财力除了淮扬盐商根本不是一般商贾能比,不然何至于对苏宥川如此宽容!
李侃前脚走,后脚江半图就出现在大皇子的别院书房之内。
“殿下,扬州之事已经办妥。”
这个消息无疑让李晏心情为之振奋不少。
自从老三下了战场做了闲散王爷,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要疙疙瘩瘩的不顺畅,总让他生出不小心吞了苍蝇吐不出的恶心感来。
他毫不犹豫地相信他们兄弟相克。“好!”大皇子李晏脸上乌云尽散,终于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来。
当初江半图答应与李晏合作,李晏通过毒医治好了江半图的双手,之后答应李晏去了江淮扬州等地暗中做私盐生意。
制盐、卖盐,扼住民众食盐的咽喉,大把大把赚取真金白银。
期间他一手创立了月隐宫,月隐宫的刺客不讲良心道义,以完成任务为己任,咬紧目标不死不休,一开始就保持了它的神秘与臭名昭度,令人闻风丧胆。
以月隐宫为助力,江半图就是李晏的摇钱树。
然而,万丈红尘就是万千江湖,月隐宫鲜有对手,并不是没有叫板者。
扬州城郊有一个名为苗石阶的读书人,读书不算机灵,考过了秀才之后再没有过好一点的成绩,眼看过了二十五六年纪,功不成名不就的让人着急。
有意思是着急的不是苗石阶本尊,而是他的父母兄嫂和老婆大人。苗石阶性格洒脱,时常对家里人开导一番,试图说服他们就算没有功名也要照常吃饭睡觉过日子。然而,农家目不识丁者十之八九,偶尔出来一个识文断字的简直不得了,砸锅卖铁也要供着,期望将来有朝一日光耀门楣。
为了贴补家用,苗石阶加入晒盐的行业。偶尔空闲就会算一算一两食盐出场需要几个钱,最后到老百姓的手里又是多少银两,算到最后大吃一惊不说,遂决定要为吃盐大军讨个说法。
苗石阶不辞劳苦,在讨说法的路上越走越远。
无疑他是个执着的人。甚至,坚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