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在“婉宁小筑”听说哥哥们在大院花厅,恕哥哥夜来受寒需要拔罐,急忙命丫鬟带着特制的小陶罐来了。
来到花厅门前正听到榆钱儿跟爹爹力争“灭明去我也要去!”
陈夫人也来了,她听说几个孩子在前院会客厅闹成了一锅粥,放心不下,前来劝解。
听了事情来龙去脉,她没有多言,对于孩子们的想法,她相当有同理心。
他们争着要替他们的父亲、义父、师伯去军营效力,这份孝心可嘉,难能可贵。
身为长辈除了老怀甚慰还能说什么呢?
纪默几次示意纪恕闭嘴,无果。不但如此,这个小师弟还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就让众人集体惊艳了一回。
除了淘怎么没发现这小子原来胆子这么大呢!
末了,纪恕居然用:“义父,师兄他想要外出游历,只是未有机会获准您同意,原定早课结束就找您商议此事,不想恰逢恕儿落了风寒。师兄心有求索,您就成全他吧!比起师兄,恕儿更向往去军营,我想借此机会见识更多的人,也许……”作为了结束语。
许能查出我的身世。
昨夜的梦境好熟悉,好奇怪。
余下的话他没说,纪巺是明白的。
纪巺看着纪恕的眼睛,里面除了坚定就是热忱,让人动容。纪巺又看了纪默,纪默平静地回视着父亲,心中略略起伏。不曾想,阻止师弟不成,反被将了一军。
纪巺:“默儿?”
纪默低头默认了纪恕的话。
旋即他又抬起头,一双眼睛同样充满了坚定:“爹爹,我年长,去军营更合适!”
榆钱儿也没闲着,见缝插针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师伯,默师兄去当然也好,可阿俊以为默师兄肩负的东西更多。相比而言,我更赞成灭明去军营。况且灭明去我也去,我们俩个可以相互照应。我爹也……会同意的。他整日对我恨铁不成钢,”榆钱儿摸了摸鼻子,“我好好历练,说不定回来就成钢了呢。”
“臭小子,你这是打算去哪儿?还要不告而别?”突然一个熟悉的大嗓门传来。
榆钱儿赶紧后退了几步,有意无意躲在了纪默身后。
锦池到了。
他办事正巧过纪家堡,顺道过来看看。
你又抽什么风?”锦池昂臧七尺一站,冲榆钱儿瞪目而视。
纪巺拉住锦池。
奇了怪了!这师弟平素言语行事颇有分寸,为嘛一遇上自家儿子就不能淡定?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犯冲?
“锦池,这是叶将军。”纪巺引见。
叶潇见了锦池:“李兄,叶某倒觉得你有个好儿子啊!”
锦池道声:“惭愧!”
纪巺看向纪默他们:“你们几个先去厢房等着,我有话同叶将军说。”
阿宁在厢房为纪恕拔了火罐。
不多时,纪默等人重新回到客厅。
最终结果,纪堡主同意纪恕和榆钱儿随叶将军同去。
纪恕面露微笑,放下心来,榆钱儿在锦池面前难得含蓄一回,没有因兴奋而跳起来。
纪默面色失落,心中黯然。
纪巺语重心长:“默儿,想去游历随你安排,你可以随时出发。”
纪默点头称是。
时间紧迫,叶将军定于即日午时出发。
纪恕双膝跪地郑重拜别义父和义母。
在自己不知生死的岁月里是他们给了他无差别的家庭温暖,一路看着他成长,没有苛责,只有宽容。这是他十几年来得到最多的呵护
“师兄,我们会很快见面的。”
纪默“嗯”了一声,眼神交互,一切道别尽在不言中,他伸手拍了拍纪恕肩膀。
阿宁准备了一包裹瓶瓶罐罐,里面尽是常备药丸和药膏。
看着恕哥哥和榆钱儿眼睛都红了。
榆钱儿站在锦池身侧。
锦池:“去吧!”
榆钱儿突然跪下给老爹行了一个大礼。
锦池眼睛有点涩,他努力装出一副恶脸:“好好努力!”
榆钱儿站起来,拜过师伯、伯母,看了纪默几眼,最后走到阿宁面前刮了她一下鼻子。
阿宁一如既往地好嫌弃啊!
纪巺语重心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恕儿,你心志坚定,务必要不改初心。”
纪恕敛容:“是!”
癸未暮秋,纪恕和榆钱儿随叶将军奔赴京州南郊大营。
纪家堡渐渐远去,在视线里晕成一片轻雾融入天地之间。
第二日,纪默亦收拾行囊,背起月明剑,往江南出发。
密室里,纪巺从怀里掏出与叶潇定的契约。
契约云:诚者天道。今上渊国飞虎营将军叶潇与纪家堡堡主纪巺立下契约。癸未暮秋某日,纪巺义子纪恕、师侄李文俊奉李大将军之请随叶潇奔赴京州大营,奉命“制作面具”,为期两月不足,一月有余。纪恕、李文俊年不弱冠,潇以自身性命担保纪恕、李文俊二人好生去返,如有其余差池,大小不论,负荆来见!
纪巺看着自己与叶潇的落款、手印、日期。背靠圈椅,闭目。
一纸契约不过求一安心罢了。鸟儿展翅飞走,何时归巢早已不由他人。
叶潇早通过信鸽报知大将军:任务完成,即回。
三日后,京州南郊大营。
官道上数匹马飞驰电掣而来,正是叶潇一行。未及大营门前,叶将军早掏出腰牌一晃,停也不停疾驰而过。
纪恕和榆钱儿紧随叶将军,门前匆匆一瞥,只来得及看到“南郊大营”几个大字和营门上的猎猎旗帜,便打马而进。
奔过一射之地,叶潇飞身下马,众人亦跟随。
几名亲随就此散开。
叶潇领纪恕和榆钱儿去主营拜见大将军——但大将军日理万机,并不在营中。
叶潇命人安顿纪恕、榆钱儿,他自转身去找大将军复命去了。
纪恕榆钱儿二人被领到住处,来不及洗漱梳理,倒上军床便呼呼睡了。
三日行程,日夜马上颠簸,绕是纪恕和榆钱儿年少身强也早已疲惫不堪,身心早已超负。
管它东南西北,睡足一觉再说。
好在无人来扰。醒来已是掌灯时分。
纪恕只觉饿得厉害,旁边榆钱儿肚子咕咕直叫。
“哟,饿死小爷了!这儿人呢,都什么时辰了,当真要饿死小爷不成!——灭明,我这会儿能反悔么?”
纪恕忍着饿。比饿更痛苦的是浑身哪儿都疼,这一路可是受了老鼻子罪了!长这么大头一遭。
那些当兵的全都是铁打的吧!
铁打的叶将军不经念叨,终于来了。
“快把饭菜送进去!”叶将军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正在抱怨的榆钱儿赶紧坐起来,觉得叶将军这会儿最可亲!
叶将军大步跨进营房,身后跟着两个提着食盒的小兵。榆钱儿也不见外,招呼过叶潇就揭开盖子去拿吃的,活像几天没吃过饭。
纪恕无语望天,风度呢?教养呢?
叶潇看着榆钱儿的行为举止反倒颇有欣赏之意。
“这是个真性情的孩子,聪明、不拘小节,假以时日完全会让人刮目相看。脾性对我胃口。”叶潇暗想。
纪家堡出来的子侄辈本就没有弱的。
纪默勤奋沉稳,纪恕多变灵动,榆钱儿坦率开阔。
叶潇过来不止为了送饭,也是为了安排。
话说叶潇回到大营终于在校场见了大将军,彼时大将军正在校场观看新阵型演练。
听闻叶潇来见,大将军道声“快请!”
一抬头便看到叶潇风尘仆仆,一身倦色。
大将军道:“世英辛苦了!”
叶潇肃然:“为我上渊奔忙乃分内之事,何苦之有!”
大将军一指校场内火热的练兵场景:“我上渊男儿一向坚韧不拔,哪个身上流淌的不是一腔报国之勇?只可惜‘兵气消为日月光’终归是纸上痴梦,纵然我们想要安世太平,可贼敌从不容许我们酣睡!枕戈待旦方更能磨砺我上渊无上忠勇,也好,管它偷偷摸摸还是来势汹汹,我们狼来打狼,狗来打狗!”
看完演练,叶潇随大将军回到主帅军帐。
“世英,坐!——来人是纪堡主义子和师侄?”大将军沉声询问。
“是,将军!”
大将军一身威严,目光如炬看向叶潇。
“世英,这一战我们势在必得!任何环节不容有失!”
叶潇跟随大将军李准多年,尽管年长大将军好几岁,但在大将军面前,七尺之躯仍不免颤颤。
李准,当今君上第三子,十七岁领兵,靠的不是三皇子的尊贵身份,而是真真切切的实力。
君上子息不多,共有三子四女。大皇子李晏,生母徐淑妃,二皇子李卓和三皇子李准均乃宁皇后所出。未免皇子间为那个位子争得六亲不认头破血流,君上还算看得开,早早立下了储君,体现了毋庸置疑的英明。本着立嫡原则,年岁与大皇子相差两年的嫡长子李卓光荣成为太子。
然而皇家事繁,多的是不足与外人道。
——
叶潇明白大将军的意思。
他也不废话连篇,开门见山:“人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将军见过二人便知。”
这话让目光如炬的大将军面色柔和了不少,他对叶潇的办事能力是信赖的:“嗯。我有要事需马上回宫,等我回来再见他们。你且做好安排。”
“是!”
“苏小闹,”大将军偏头对身侧的一名侍卫道,“协助他们,无论他们需要何种材料,不用经过我,直接找军需要来便是。”
苏小闹,是大将军的一名亲兵。
那个叫苏小闹的亲兵看起来十六七岁,身材瘦瘦的,大眼睛,眼神里透着圆滑和精明。他微微抿起嘴唇,一丝笑意从优美的唇角一闪即逝,他用低音稳重地回答了一声“是!”。
叶潇对这个苏小闹不甚喜欢,觉得他年纪轻轻未免有点老成持重,而且,他表现出来的稳重总带着若有若无的刻意。
打心里不喜欢这样的小白脸儿。
至于苏小闹小小年纪怎么能留在大将军身边当差,官方说法是他身怀解乏安神之本领(尽管这个官方仅限于军事高层)。
大将军日理万机难免身心俱疲,吃不香睡不好实乃常事,久而久之身体自然也会受损。
大将军不仅仅是天潢贵胄且还要振国安邦,因此,事关大将军的一切均不容轻忽!
苏小闹年纪虽轻却偏偏能松筋安神,于是机缘巧合到了大将军身边,又鸿运冲天得到了大将军的信任!
也不少人窃以为大将军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因此格外青睐这个瘦弱的俊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