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然就这样穿着黑色夜行衣，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将军府家眷居住的后院。

　　将军府极大，但是当家主母的居所一定是高台楼阁，极为显著，然而她在亭台楼阁一间一间房间地找，找了好半天，竟然没找到烟月涵。

　　走到一个类似柴房的地方时，远处传来人声。

　　冰然慌忙躲到树后，只见两个女人走了过来，一个穿着上好丫鬟的衣裳，一个虽然戴着将军夫人的绶带，却衣着朴素。

　　那丫鬟冰然是认得的，竟然是沈玲儿的贴身丫鬟春词。

　　那佩戴将军夫人绶带的，正是烟月涵。

　　可是此刻，主人没有主人样，丫鬟却是个恶仆。

　　春词把怀中一个荷包丢给烟月涵，断然喝道：“夫人！拿回你的针线活吧。就凭你这腌臜的出身，竟妄图巴结我们大小姐和大少爷。你给大小姐送针线活，还不知道有什么鬼心思，我家小姐绝对不稀罕。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如果不乐意，趁早滚出将军府！”

　　烟月涵脸色淡淡的，柔柔地说道：“春词姑娘，对不起，我无意冒犯玲儿小姐。我只是见她快要出嫁，以后路途遥远，不一定得见，才想送她一点礼物，聊表心意……”

　　那春词大丫鬟嘲弄一笑：“算了吧！要不是夫人死了，你又有些狐媚手段，否则怎能做我们将军的续弦！叫你一声夫人是看在将军面子上。你出身那么差，还没有子嗣，别没脸地在大小姐大少爷面前显摆了。大小姐给你脸，所以平时对你客客气气的，不过，你还真蹬鼻子上脸，当自己是夫人了？！”

　　烟月涵依然是柔柔的语气：“既然大小姐不喜欢我的东西，我收回便是。春词姑娘好走，我不送了。”

　　冰然侧耳听着烟月涵和春词的对话，只觉得气怒攻心。

　　烟月涵原来在将军府一点地位都没有，连一个小姐身边的大丫鬟都敢对她呼来喝去。

　　其实，她前世是个孤儿，没有母亲。来到这个世间后，遇到了烟月涵，撞见她温柔期许的眼神，便把她当做了妈妈一样的存在。

　　烟月涵把她的一切都传承给了她。可是她如今却过得不好。

　　烟月涵过的不好，她秦冰然心底也不好受。

　　冰然站在冬日肃杀的院子里，身子僵硬着，一动不动，任雪花纷纷扬扬落满了她全身。

　　烟月涵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然后睇向冰然所藏的方向：“丫头，出来吧……人都走了，你还躲着呢？”

　　烟月涵功夫不错，人也是机敏又强大，否则不会把宜春阁的暗桩势力蔓延到了整个江湖。今天之所以被人欺负，完全是她心宽不计较的原因。

　　冰然如梦乍醒，从树后走出：“涵姨。”

　　烟月涵领着冰然去她的住处。她住的地方竟然就是个空荡荡的院落，地方倒大，却没有一个丫鬟。

　　烟月涵看出冰然眼底的诧异：“我只是区区一个将军夫人，比不得你现在光耀王太妃皇亲国戚的身份，自然没有你那么多奴仆……”

　　冰然道：“恩，你那么能干，自然也不需要人伺候。”

　　烟月涵点点头：“对，还是冰然最了解涵姨。”

　　冰然在屋里转了一圈，真正明白什么是家徒四壁。屋里一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

　　烟月涵慌忙解释：“我一直住沈明那儿，都不经常回自己屋里，所以也没让他们给我添置什么家具。”

　　冰然点点头：“今夜你的将军怎么不陪着你？你们新婚没多久吧？”

　　烟月涵慌忙道：“明郎日理万机，不是在书房，就是和部下议事……”她神色有些落寞：“说到底，他陪我的时候真的不多。”

　　满嘴都是为她的将军开脱！冰然嗤笑一声：“那能怪谁？江湖最大势力的暗门阁主不做，偏偏去做个什么将军续弦，你今日的落寞都是你自找的……”而且这个将军外戚专权，恐怕早不被皇帝待见。

　　沈将军府的好日子，总会到头的。

　　烟月涵语重心长：“冰然，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好了。”冰然转身走出门：“我就是来看看你。我还有事情要办，这就走了。”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了！

　　烟月涵忽然叫住了她，递给她一本小册子：“我出身宜春阁，自然对特务奸细敏感的很。我来到将军府这么些天，将军府藏着多少奸细，都来自哪个国家和府门，我都记录在册。你要用得着，就经常翻翻看。”

　　冰然翻开小册子，里面画满了各种人物肖像，每个肖像下面做了批注，说明这个人是什么人，来自哪个阵营，姓名，性格，在将军府的职位全都一清二楚。

　　冰然越翻越激动，忍不住感激烟月涵。搂住她在她脸上打了个啵：“涵姨，我最喜欢你这点了。真是雪中送炭。”

　　她正愁怎么找那个赵统领呢。这下全都不用愁了，她刚好翻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如今在沈玲儿手下当侍卫统领，负责沈家大小姐的安全。

　　冰然告别涵姨，去沈玲儿那里去了。

　　其实赵晚凝被杀一事，正是沈玲儿、她和北玥连城所为，她应该知会他们二人一声，让他们也帮着一起对付赵昱和宁王。其实她来之前也差人去宜春阁打探过了，北玥连城打算明日就离开京城，回去南疆。

　　今夜不与他告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他大婚之夜拔了她一地鸡毛，她拒绝了跟他走。

　　从此，他一定恨上她了。

　　冰然一边想着怎么去见北玥连城，一边来到沈玲儿院子里。

　　沈玲儿依然是一身红装，娇俏艳丽，坐在镜子前，贴身丫鬟春词拿珠花为大小姐戴在漆黑如玉的头发上。

　　沈玲儿正揽镜自照，忽然镜子里出现了一张雪白的女人脸颊。

　　她猛然回头，正撞见秦冰然一身黑衣，从纸糊的窗口跃了进来。

　　如猫儿一样俯下身，双手着地，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干脆利落的模样。

　　虽然打扮奇怪了点，不像是现在流行的发髻，不过秦冰然五官精致，额心朱莲，衬得她肤色越发的雪白清丽。

　　沈玲儿先是呆了一呆，然后眸子里露出一丝嫉妒之色。最后忽然勃然大怒：“秦冰然！你，你不要脸！现在可是深夜时分，你，你为什么来我的房间？”

　　仿佛看到了采花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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