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丁康复得很快,打了三天吊针就出院了,情绪上也很快摆脱了高考失利的打击,这当然跟詹小派的鼓励密不可分。虽然已经决定复读,但估分那天他还是去了学校,预估的分数是542,如果那张历史试答完,总分将超过600,这个结果又让他黯然神伤了一回,一整天心情不美。
志愿填报前的一天,颜小色召集小团同学们晚上去迪吧玩,傍晚时分先约了白小丁吃烤串,两人在一个街边的烤肉摊要了肉串和冰镇啤酒边喝边聊。小色神秘兮兮地告诉小丁,说高考的时候,明明有些题自己会但故意没答,原因是如果高考分数不很低,那他爸肯定也会让他复读再考,可他连大学都不想上,小丁听了,对两个人的想法和行为竟如此截然不同感到震惊。在两瓶啤酒下肚后,小色还满含感情地对小丁说,高中时期自己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他和詹小派,原因是他白小丁是自己的好哥们,一辈子的;而詹小派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好老婆,也是一辈子的,白小丁闻言呛了嗓儿,把喝进嘴里的一口啤酒喷出来咳了半天,T恤衫弄湿了一大片。
吃完烤肉,小丁让小色陪自己回家换件衣裳,两人一起走到小丁家楼下。小丁家住的是八十年代初建成的六层步梯板楼,他让小色在楼下等着,自己一步两蹬上到三楼,举手刚想敲门,听到家里有人在争吵。对小丁来说,父母吵架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因为平日里两人总是相敬如宾的,连拌嘴的情况都少见,如此激烈的争吵在他印象中还是第一次,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他将耳朵贴近房门静静地听着。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只听张秀兰说:“都是些老毛病了,又不是看看中医吃几服药就能好了的,不看就不看了没事的!”
“哦你说没事就没事啦?你这是讳病忌医!”白长山的声音里透露着不耐烦,“秀兰呐,你现在不是得了感冒,挺几天就能挺过去,有病咱就得治啊!”
“长山,你别跟我吵行吗?”张秀兰的音量提高了,“你光说治,就说你同事给介绍那个中医大夫,开一服药就得五十多,只吃一天!一个疗程没有七八百下不来!我也不是没吃过,哪有什么效果啊?我看就是胡弄钱!”
“说来说去,你还是怕花钱!”
“长山,你要是这么说……那也是实际情况呀,全家就指着你一个人那点工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想好了,等丁丁上了大学,我还得出去找活儿干!”
“秀兰!”白长山几乎是在吼了,“你可别再动出去干活的心思了,就说上次你找的那个家政活儿吧,才干了三天你就累倒了,一共挣了九十块钱,住院倒花了一千多!”
屋里传来张秀兰的啜泣声,片刻后白长山语气和缓地说:“秀兰,我说这个可不是想埋怨你啊,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我是没用,身体太不争气,连个短工都打不了,长山,我对不起你……”
“秀兰!”白长山又不耐烦了,“我们是夫妻呀,你跟我还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身体不好没关系,咱得努力去治去调养嘛!”
“长山,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咱的家底也就太薄了!”张秀兰带着哭腔说:“丁丁这马上要复读了,除了学费,说不定哪科还得补补课,那都是钱,等来年他要是考上了北大,四年下来,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最少也得个八、九万,不把这些钱准备好,你说我能踏实得了吗……”
站在门口的白小丁此时眼泪已流了满脸,父母这些从来不曾当着他面说的话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着他的心,他再也听不下去了,一转身跑下楼梯。等在楼下的颜小色见白小丁黑着一张脸跑出来连衣服也没换,还以为他和父母吵嘴了,可问他又不说,只顾低着头往前走,弄得颜小色莫名其妙。
电脑灯斑斓闪烁,音乐声震耳欲聋……迪吧似乎永远是年轻人的天下,舞池里、座位旁,到处都是随着节奏肆意摇摆的身体。这是颜小色最喜欢的场所之一,他来这儿甚至比回到家都自在,刚一到就选了张靠近舞池的台子,点了一大堆的酒、饮料和小吃。
小派小莹小玄小蕾差不多是同时到的,大家坐下没多一会儿,就被伸着双手不断摇摆的颜小色和现场的热烈气氛感染了,喝下几杯酒后也情不自禁地随着节奏小尺度地摆摇起来,颜小色见状,站起身豪迈地朝DJ台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一起到带地颤的舞池里去跳,众人一齐响应,跟着他冲进舞池跳起来。
詹小派本来也离开了座位,想跟大家一起去舞池,但发现白小丁坐在座位上没有动,手里拿着瓶啤酒不时喝上一口,显得心事重重的。其实小派刚到就发现小丁的情绪有异,此刻便走到他身边,把嘴巴贴近他的耳朵喊道:“小丁,你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没事。”白小丁低垂着眼睛。
詹小派有点着急了,伸手搬着白小丁的肩膀,“你骗我!一定有事!告诉我好吗?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分担!”
“你别问了!”白小丁拨开詹小派的手不耐烦地嚷了一句,然后举起手里的酒瓶直着脖子猛灌一通。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詹小派生气了,一屁股坐到座位上不再理白小丁。
“多劲爆的音乐啊!你们怎么不跳?”一头汗的颜小色跑过来喝饮料,发现小丁小派都板着脸,很有些奇怪,他凑到詹小派耳边,用手指了指白小丁,“他怎么了?都一晚上了,怪怪的!”
“我哪儿知道啊?他不跳咱们跳去!”詹小派赌着气站起来走向舞池,颜小色看了白小丁一眼跟上去,两人走进舞池很快和其他三人跳在一起。
白小丁心乱如麻,独坐桌边喝着闷酒,对现场轰鸣的音乐声充耳不闻,脑海里不断爆响的是父母的那番争吵。那些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脑海里回响着、交织着,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像一张看不见的大网般慢慢收紧,把他困在其中,把他的手脚一点点捆住,令他动弹不得,令他憋闷、窒息……
舞池里,颜小色带领大家尽情摇摆着。詹小派也在跳,但动作幅度很小,有些心不在焉,还在生着白小丁的气,她心想,白小丁你到底是怎么了?又不是我得罪的你,干嘛对我那么粗暴那么不耐烦,难道是想跟我分手吗?正胡思乱想着,詹小派感觉有人从背后撞了自己一下,她扭转头,发现有几个20岁左右穿戴打扮社会范儿的年轻人围成一圈兴奋地跳着叫着,小色也发现小派被人冲撞,马上拉她换了个位置,自己背对着那几个人跳舞。
跳着跳着,小色感觉有人撞了自己一下,他扭转头看了看对方,虽然很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可片刻后又被狠狠撞了一下,弄得他往前迈了一大步才站稳。这下可把颜小色给惹毛了,心想刚才撞了小派,现在又撞自己,什么意思啊?他可从来都不是那种吃亏是福息事宁人的主儿,背向后一挺撞了回去。
这一撞有如捅了马蜂窝,被撞那人转过身和小色推搡起来,其余几个人也围上来指着颜小色叫骂,威胁要揍人。小派小蕾小玄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站在一边都吓傻了,钱小莹大着胆子上前想把颜小色拉走,结果被颜小色胳膊一甩就甩到了一边。
一转眼的工夫,双方几乎同时动了手,对方是4个人,颜小色虽然个高劲大,但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打得倒在地上,就在这时,白小丁猛地冲过来,只见他两眼赤红,两拳紧攥一顿乱抡乱打解救了颜小色,但自己却很快就被对方围住暴打,从地上爬起来的颜小色冲到白小丁身边与他并肩战斗,双方拳来腿往打在一起,舞池里和着音乐的尖叫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