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堂总舵。
吴老板正闲适在庭院中喝茶赏花。
院落中只有一排排桂花,秋来景色极佳,香气宜人。
然而,吴老板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
因为就在今天上午,他手底下第九堂的堂主跑进院子里跟他说要去杀一个人,而那个人正是赵千里。
他只是冷冷丢给曾建一句话。
“若赵千里身死,你曾家满门,一个不留!”
当时那“一个不留”咬得格外沉重。
如果这样说曾建都还不能明白的话,那也只能说明九堂该“改朝换代”了!
突然,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缓步走了过来。
此人名叫刘锦龙,只有十八九岁,是个年纪轻轻就背负了一身血债的狠人,现在是吴老板的唯一一位秘书,负责处理一些堂中琐事,外界有传闻说,他可能会成为吴老板的关门弟子。
刘锦龙是个性格比较高冷的人,除了吴老板,跟堂中众人,哪怕是几位堂主也没有一丝交情。
刘锦龙走到吴老板身边,说道:“老板,有人闯了九堂,要不要派人过去支援?”
吴老板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放下茶杯,把手搁在桌子上,然后手掌托起脑袋,眯上了眼睛,仿佛是对此不闻不问,也不打算管。
刘锦龙便会意,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从来没有听到九堂被人闯了的消息。
这一日,在清风市赫赫威名的斧堂第九堂起了一把大火。
一位年轻少女,来去从容!
……
上元街经历了一场闹剧。
一些曾经被妙手医仙救治过的街坊邻居纷纷过来关切询问。
赵千里应付了好一阵子,才把各位愤愤不平的大妈老汉给安抚下来。
街坊邻居们说了,下次要是再有人来,只要他赵千里大喊一声,大伙儿就算是拎着菜刀也要出来帮忙。
虽然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天会有多少人站在济世医馆门前,但赵千里听到这句话还是感到很欣慰,总算六师父没有负天下人,天下人暂时也还没有负六师父。
赵千里又给箫战熬了一副药。
箫战望着那一满碗中药,有点头皮发麻,“这次应该不会加重我的伤势了吧!”
“嗯,我仔细对照过师父传我的知识了,这副药绝对有疏散体内郁气的功效。”赵千里胸有成竹道。
“好吧。”箫战点了点头,又问道:“苦不苦?”
“有点。”赵千里又拿了一颗蜜饯出来。
饶是箫战自诩从小喝中药长大的,端起碗闻了一下之后,还是很不嫌弃地捏住了鼻子。
喝下中药便如同服了毒药一般疯狂抓住那颗蜜饯当做解药。
吃完了蜜饯,箫战那比中药还苦涩的脸总算缓和了些。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赵千里来到门口,拍了拍靠着门壁闭目养神的箫战,“感觉怎么样了?”
扑通!
箫战直接倒了下来。
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晕过去了。
赵千里内心十万个对不起,连忙把他抱紧屋内平放在桌子上,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他嘴唇有些发黑,正是中毒的迹象。
这会儿箫战喝药肯定是喝不下去了,自己也不能嘴对嘴喂吧!
于是赵千里翻箱倒柜的又找出了一些六师父留下的银针。
扒开箫战的衣服。
赵千里惊呆了。
只见他的胸口满是刀痕,而且每一条都很深,有的疤痕都已经老了,有的是看起来才刚结痂不久。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
明明长得挺俊气的,却浑身伤痕,就像古时候常年在外打仗的大统领士兵一样。
赵千里定了定神,开始回忆六师父神识传授的一门渡针绝技“仙门十三针”。
此针一出,大可招魂定魄,小可疗伤祛毒。
不过,要施展这门针法也需要极强的灵力支持。
以赵千里目前的水平,能施展出一针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好在箫战中毒不深,一针也就够了。
赵千里先有模有样的默念了一次四师父传授的《先天一气歌》稳定心神,然后才开始施功运法。
屋内顿时有丝丝缕缕的灵气涌入。
然后又被赵千里导入那枚银针之中,最后对着箫战眉心的印堂穴扎下。
但是,好像扎得有些重了,箫战眉间溢出几滴鲜血。
万幸的是,没过多久,箫战的嘴唇便恢复了正常血色。
赵千里探脉确认他的毒素已解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又连忙研究六师父留下的医书典籍,寻找化气之法。
下午三点左右。
箫战揉了揉脑袋,缓缓起了身。
“醒了,快试试这个,我刚熬好的。”赵千里激动道。
“这……”箫战望了望那晚热腾腾的中药,有点苦恼。
“这是我在师父的笔记里找到的一例方子,专治各种内伤的,应该管用。”赵千里道。
箫战一时不语,显然是有些犹豫。
“你不喝就算了,反正我的医术确实不行。”赵千里垂头丧气道。
“我喝。”箫战大概是不想赵千里伤心,一把抢过碗,咕噜咕噜就喝了下去。
然后只听他大喊道:“蜜饯!蜜饯!”
赵千里连忙翻箱倒柜找蜜饯。
吃完之后,箫战也松了口气。
他去继续坐在门口,赵千里怕他突然又中毒了,也陪他坐在门口。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赵千里问道。
“你是女医仙的徒弟,我不相信你,相信谁。”箫战淡淡笑道。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个理由。”赵千里道。
“想听真话?”箫战道。
赵千里怔怔望着他。
箫战望向人来人往的街道,突然有些落寞,他说:“除了你,我没什么可以相信的人。”
“你没有朋友吗?”赵千里问道。
“朋友?”箫战顿了顿,想起某些事,脸上闪过一抹悲伤,而后感慨道:“朋友!也有过。只不过是在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当我成了众矢之的,所谓的朋友全都闭门不见,当我又一鸣惊人的时候,他们又趋之若鹜。这算吗?”
“不太算。”赵千里摇头道。
“那你有朋友吗?”箫战反问道。
“曾经没有,现在好像有几个。”说到这里,赵千里想起了吴观生、毕云涛和张朋,以及苏草草,只是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朋友,会不会也像箫战说的那样,辉煌时是朋友,落魄时见面不相识。
“听你的口气,自己都不太确定?”箫战问道。
赵千里点了点头,不可置否。
“如果是我,就算没有值得相信的人了,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你为什么从一见到我就表现得相信我?”赵千里疑惑道。
“其实我也没有太相信你,我只是自己给自己打了一个赌。”箫战平静道。
“赌?”赵千里纳闷。
“赌你是不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江湖上有句话叫做‘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我救过你,算是对你有恩,你若重情义,必会全力助我。如若无情……”说到这里,箫战拿起他的大黑伞,轻轻拧了拧伞把,然后一抽。
一抹锋芒迅速闪过。
门框上顿时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
“是剑?”赵千里震惊。
剑已返鞘。
箫战点了点头。
“所以如果我治不好你,你会在病发前杀了我?”赵千里忐忑道。
箫战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两个小时之前,我是这么想的,但我中毒昏死过一次,现在不那么想了。”
赵千里有点庆幸。
箫战突然伸出手说道:“虽然你毒过我,却也救了我。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医术不行,但你至少用心了。我箫战这辈子没什么朋友,更无兄弟,你愿不愿意跟我试一试?”
“试一试?”赵千里顿了顿。
“做朋友,做兄弟,你自己选。”箫战微笑道。
“朋友如何?兄弟又如何?”赵千里问道。
箫战突然收敛笑意,十分严肃道:“朋友,可以互相帮助。兄弟,可以两肋插刀。”
赵千里迟疑道:“就这样做兄弟会不会太快了?”
箫战却笑道:“有的人,看了一辈子也看不顺眼,而有的人,一眼就够了!”
“搞得跟一见钟情似的。”
“差不多。”
“做不做?”
“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