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桢算得上是关漠的发小,虽然关漠去部队里混了七年,但两人基本没断过联系,梁桢还上部队看过他两回,这次听说他回来就不走了,最高兴的除了老妈估计就是他了。
梁桢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只考了个专科,专科念完后也没找份正经工作,后来就出来跟几个朋友搞花卉生意,赚了点儿小钱后就自己出来开了个排档,就滨江路边儿上。
关漠到地儿的时候才七点钟,不过街上早就已经灯火通明了,排档里也坐满了人,棚子虽然不大,但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梁桢见关漠来了,忙丢了手里的活儿迎了出来,“没吃吧,一会儿喝点儿?”
“聊两句就走吧,”关漠扫了眼店里,“我看客人挺多的,不会耽误你生意吧?”
“耽误就耽误呗,谁让你是我兄弟,”梁桢回身拿了把折叠桌出来摁在了马路边儿上的人行道上,“兄弟面前毛爷爷就是草纸。”
关漠被这话逗乐了,从兜里掏了张五毛的出来递给他,“一会儿上厕所就用它擦,看看效果跟草纸一不一样。”
“靠!”梁桢将凳子往地上一放,指着他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小子三年不见变浑了哈。”
梁桢店里请了帮手,他这个老板事儿也不多,除了结账收钱以外就是招呼客人,梁桢让人弄端了盘煮花生和爆米花放桌上,又点了几个小菜,随手拎了几瓶啤酒放桌上,“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近啊。”
关漠不置可否,直接摸了瓶用牙给咬开了,斜着瓶颈在梁桢手里那瓶上碰了碰,喝了口。
“行啊,”梁桢扯着嘴角,“有范儿。”
“回来这么久,跟你那个田心小美眉联系没?”梁桢也在他瓶口上碰了碰,笑着问。
关漠微一愣神,随后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来得急呢。”
梁桢嘴里的田心小美眉叫魏田心,算是关漠的女友吧,两人网恋了好几年了,不过因为他一直在部队,两人也一直没见过面,平时都是用社交软件和短信沟通的。
“该见一见了吧,”梁桢说,“都谈了好几年了,四年有没有?”梁桢伸出四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一直不见面,你也不怕跟你谈的是条母狗。”
“别跟老子提狗。”关漠眼前突然闪过被九条蹭到了的腿,他有些烦躁,一旦跟狗接触就倒霉,这种定律从小就发生过不下N回,何况今年他还真算得上流年不太利索。
“好好好好,不提不提,”梁桢说,“不是兄弟说你,我一直不太明白,你说你也不是傻了吧叽的学生崽了,怎么还信上网恋那一套了,还能坚持这么久,而且连面儿都没见?”
关漠摸着酒瓶抿紧了唇,梁桢是他最好的朋友,虽然他知道他网恋的事儿,但却不知道他之所以会网恋的真正原因。
他跟老爸赌气跑到部队后心里算是舒坦了,总算逃离了老爸的魔掌,却没想到自己也随即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他发现自己居然对着一屋子光膀子的大老爷们儿会起反应!
这样的突发事件让他既觉得羞耻又很不安,不安的同时还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不寻常的反应,害怕自己与别人的与众不同。
这样的担惊受怕随着同期战友的陆续恋爱他得到了些启发,为了表示自己跟其他人其实是一样的,他亦然在网上找了个女朋友。
那个人就是魏田心。
其实这种明显掩耳盗铃的事做着也没什么意义,但为了在战友面前显得自己并不那么特殊,他这网恋一坚持就坚持了好几年,而且魏田心也从来没提过分手两个字,哪怕他们有时候一两个月才联系一次。
梁桢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当初在社交软件上查找好友的时候就找的是老家这边儿的,所以魏田心现在跟他在同一座城市了,照理说谈了这么久也是该见个面了。
可关漠心底里却是排斥的,他觉得这种‘隐形女友’出现在与朋友交谈的言语中就可以了,不必以实体的方式显现自己的存在感。
“再说吧,”关漠剥了颗花生扔嘴里,“刚进中队挺忙的,好多东西弄不明白。”
梁桢不愧是他的好兄弟,听他这口气也知道他不太想提这茬儿,干脆换了个话题,一聊就聊到了前两天被老妈拿菜刀架脖子上相亲的事儿。
关漠听得挺逗乐,一边笑一边把自己前段时间相亲的事儿给说了,梁桢先是愣了会儿,随后就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是不是有病啊,还是说他本身就直得不明显,”梁桢边笑边说,“居然夸你长得不错身材好,这不明显是对上眼儿了吗?你咋就没当场给从了呢……哈哈哈哈哈……太逗乐了,你说,你是不是专门找了个乐子说给我,好把我笑死了继承我这大排档啊……哈哈哈……”
相对于梁桢的豪放,关漠笑得就比较内敛了,当初叶应的反应还真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挺逗。
“哈哈哈哈……哎……不行了,我……嘶……,”梁桢一边扯着嘴大笑一边眉头紧拧,笑声也随着突变的脸色急拐了好几个弯儿,关漠正剥了花生往嘴里扔了,听了他的声音后抬眼扫了过去,扫过去后就变了脸色。
“怎么了?”关漠扔了手里的花生壳问。
“啊……啊……”梁桢困难的挤了两个单音节出来后就摇了摇头,脸色不怎么好。
关漠眉头微皱,伸手在他下巴上摸了摸,脸色微变,随后又忍不住乐了,“靠,你特……么笑也能把下巴给笑掉了!”
服了你了!
水土不服就服你!
关漠摸他那一下已大致了解了下情况,不算太严重,单侧脱臼,不过首次脱臼都很痛,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右手。
“你试着往回咬看看能不能复位,”关漠说,“一般情况下都能。”
梁桢照他的方法试了两次,然后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眼睛里还闪着水雾,他顶着那团水雾往桌上垂了垂眼,摸过一旁点单用的纸笔刷刷写了三个字递到关漠面前。
去医院!
两人都喝了酒也不能开车,好在这大排档就在路边,随手一招就有出租。
刚上了车梁桢就拍了拍师傅的坐椅靠背,关漠忙冲那师父笑了笑,“麻烦去最近的医院。”
车没开几步,梁桢又从兜里扯出上车前揣进兜的纸笔,横七竖八的写了几个大字递到关漠面前。
关漠借着窗外浅淡的灯光,勉强辨认出那几个鬼画符来。
挂急诊!
直至把梁桢送进急诊室人被急诊大夫给领走了他才坐到沙发上休息了下,旁边还有护士医生因为刚刚他说‘下巴是被笑掉的’而偷乐,他摇了摇头靠在墙上,想着这么倒霉的事儿也被梁桢给碰上了。
会不会是他的倒霉体质转嫁到了梁桢身上?
毕竟今天他被九条碰到了,如果那个倒霉定律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亡的话,极有可能。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有些内疚,起身往梁桢进的那个诊室走了过去,刚到门口就听到医生在说什么肌肉放松不要紧张的话,想了想关漠又退了回来,他怕自己坐在一旁会让梁桢想起那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免得医生的努力都白费了。
不过也不一定,按以往的倒霉经验来算,倒霉事件的发生时间一般为一个月的周期,一个月之类他都有可能摊上什么倒霉事儿。
以前被邻居家的狗舔了手指后,前几周都没事儿,却在一个月的最后那一周连着倒霉。
老妈不是爱算命吗?
怎么就没算算他跟狗犯冲这事儿?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叶应,看到叶应的那一刻才想起来,啊,这个人是医生来着,刚刚进来的时候好像门口写着市第二人民医院什么的。
只是刚刚才有朋友因为这个人笑得下巴都掉了大晚上的来挂急诊,一转眼就碰上了,这让关漠有些措手不及。
叶应倒是挺随和的跟他打招呼,所以他只犹豫了一秒,怎么说梁桢不该背后取笑人家,请人喝瓶饮料算是赔不是吧。
“你朋友不严重吧?”叶应接过饮料打开喝了一口问,这个点儿送医院,又是送的急诊,想来应该好不到哪儿去。
“不严重,”关漠说,“下巴脱臼了,复个位就成。”
“啊?”叶应眼睛都瞪直了,“那位神……”叶应想了想还是把后面的‘人居然是你朋友’几个字给咽了下去,改成了“奇的患者是你朋友啊?”
“嗯。”关漠无比淡定的点了点头,哪怕心里早把‘我不认识那货’念了不下百次。
方一同听到叶应的声音,准备拐弯儿的脚停了停,往后退了两步冲他喊了声,“外卖到了放护士站吧。”
叶应点头,原本他是打算下来‘观摩学习’新领域病症的,顺便跟方一同‘探讨’下病人的病因。结果没想到那个奇葩病人居然是关漠的朋友,关漠那张没什么表情还配双屌兮兮的吊梢眼让他瞬间失去了探讨的兴趣,产生了自己要真跟方一同私下探讨了,极有可能会被灭口的错觉。
“我姐那事儿就算了吧,”关漠一仰头把一瓶可乐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将罐子捏扁了扔进了顺应身后的垃圾桶里,“她没在国内,我们也没法替她作决定。”
“好。”叶应笑了笑,抬步往方一同办公室走去。
“不好意思。”关漠想了想说。
叶应笑着转过头,“相亲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没必要道歉,就算你不说,这话我也会说的,”叶应笑了笑,转头的时候又补充道,“大侄子。”
关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