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柯、杰里柯、杰里柯……”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手术刀、镊子一类的东西被曼弗雷德弄得到处乱飞,刚做完实验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手术台直接被他给砸成了两半,发起脾气来的曼弗雷德,和平常那副优雅从容的样子完全是天差地别,就像是露出了怪物的真面目,曼弗雷德的怒火毫不保留地倾泻了出来。
杨还是第一次见到曼弗雷德这个样子,在他的印象中,不论受到怎样的侮辱,曼弗雷德都不会动怒,像现在这样大发脾气还是头一回。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杨走近前,避过了掷过来的一把手术刀,小心翼翼的问道。
“杰里柯、杰里柯、杰里柯……啊,该死的杰里柯,我终于想起来了,这群满肚子坏水的混蛋,没有人性的骗子!”
曼弗雷德发狂一般挥舞着自己的双手,而凡是被他双手砸到的地方,就算是坚实的墙壁也会顷刻间被砸出一个大洞来,照他这样破坏下去,用不了多久,这个房间就会变成一堆废墟,曼弗雷德的出手,可比阿兰的破坏力大多了。
杨倒不是很在意曼弗雷德会砸烂多少东西,反正那些看着就让人汗毛竖立的物什他也不感兴趣。让他在乎的是曼弗雷德口中一直喊的“杰里柯”,至少听曼弗雷德语气,他像是突然间恨透了这个姓氏,然而,在这之前曼弗雷德可是对杰里柯父子大加赞赏的啊。
“杰里柯怎么了,他发现我们的计划了吗?”杨皱着眉头问道,他本来就很讨厌斯温,而且在阿特密斯去了卡琳城堡之后,他也一直担心自己这边的计划会被斯温察觉到。
“去他的计划,我现在可不管什么计划!”曼弗雷德猛地抓住了杨的衣领,轻而易举的把他拎了起来,“我现在只想把杰里柯撕碎了!把他们和这个该死的帝国一起撕碎,叫这些不得好死的家伙们全都给我陪葬!”
杨冷冷地盯着曼弗雷德,跟了他这么多年,杨已经想到了解曼弗雷德的性格了,虽然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但是杨可以肯定,曼弗雷德一定不会伤害自己。
被杨冷冽的眼神注视着,曼弗雷德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他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显得那么暴躁了。“抱歉,”曼弗雷德把杨放了下来,顺手为他理了理领子,“我不该冲你发脾气的,我实在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怒火。”
杨掸了掸自己的衣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不过也无所谓,至少你现在明白了,杰里柯确实是我们应该处理掉的敌人。”
曼弗雷德看了眼杨,他知道杨一直很厌恶斯温,厌恶到恨不得斯温立刻去死的程度。不过他也不打算和杨解释什么,起码有一点杨是对的,他们现在必须处理掉斯温。
“只要再等一会儿,再等一段时间,”曼弗雷德看着刚才被自己劈断的手术台,不禁皱了皱眉头,“我们就可以发动进攻了,这么多年的准备,也终于可以实施了。”
“你想就这样打败杰里柯?”杨背过身,侧着脸问道。
“那你有什么提议吗?”
“你之前不是说过,如果一个堡垒无法攻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的内部寻找弱点吗?”杨弯起了嘴角,那张俊俏而略带稚嫩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个狡诈且狰狞的笑容,“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杰里柯这个家伙,所以,我有一个计划……”
————————————
斯温望着眼前的帝国议会大厦,即使是已经来到了这里,他还是想不明白,帝国议会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提前召开。
西留尔帝国的帝国议会从骑士纪元开始就已经存在了,最早的议员都是帝国境内各大诸侯的代表。由于吉昂家族一直以来强有力的统治,即使是在议会权力最大的时期,议员们也恭谦乃至卑下的匍匐于皇帝的面前,为皇帝的每一个决议高唱赞歌。
而到了这个纪元,因为革命时期帝国大部分诸侯的叛乱,在叛乱被平定之后,这些贵族的封地都被剥夺,连带着他们的议员席位也被一并收回,仅有南方贵族还保留着帝国议会中的代表名额。但这时的帝国议会已经完全成了橡皮图章,皇帝和内阁的决议从不需要议会的批准,尽管帝国议会还是在每年的十月召开,但是那些议员已经没有多少话语权,无需受他们制约的帝国政府对他们的提议完全是看心情听取。
然而,这一次提前召开的帝国议会却和以往不一样,由于尼古拉一世的过世,新皇帝还没有继位,议员们终于有了发出声音的机会。
卡特琳娜和斯温一同来到了议会大厦,作为皇室成员,她拥有旁听议会的权力,而斯温作为南方贵族,本身就在议会中拥有席位,尽管午夜伯爵已经很久没有出席过帝国议会了。
议会厅是一个类似歌剧院的圆形厅堂,南方贵族和皇室成员拥有位于高处的独立席位,而那些选举议员则坐在靠近主席台的下层座位。在革命之后,南方贵族就已经不太爱出席帝国议会了,反正他们也不需要这个没什么实际用处的议会来发出自己的声音,所以他们通常都只是派遣家臣作为代表前来出席。
当斯温和大公主坐到自己席位上时,下面的位置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看得出来,这些议员都摩拳擦掌,准备在这千载难逢的舞台上一展身手。
“您觉得,这些人里有多少是贝利亚的党徒?”坐在斯温身边的大公主问道,因为米歇尔七世领导的南方诸侯叛乱,属于南方贵族的高层席位就没有几个人,如果不是有隔间遮掩,空荡荡的高层席位一定会成为斯温和大公主的尴尬。
“您是觉得,这次帝国议会的提前召开是贝利亚搞的鬼?”斯温微微侧过身子,反问大公主。这个可能性他之前也考虑过,贝利亚策动自己的党徒提前召开议会是有可能的,通过这次会议,他完全可以让议会来提出新皇帝的继位人选,如此就可以磨削亚历山大因皇储身份带来的优势。但是这样做有一个隐患,如果皇帝由帝国议会选出,那就会开启一个帝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先河,皇帝的继位会受议会的制约,那么以往被皇帝们无视的议会将会获得难以想象的权力,甚至在其他政务上,皇帝和未来的继承人也不得不考虑这些议员的影响力了。
“我父亲一点也不在乎帝国议会,如果不是这一次的情况特殊,大概他永远也不会来这里。”卡特琳娜撇了撇嘴,看向坐在另一场的亚历山大和皮特首相等人,那一边正关注着下面的状况,并没有把视线投向斯温和大公主的方向。
斯温点了点头,亚历山大确实是这样的人,虽然有在哈德良帝国留学的经历,但是他并没有把哈德良人的合议精神学回来,这位皇储固执的想要模仿着尼古拉一世,只想着向老皇帝那样建立绝对的权威,而忽视了臣子们的感受。
原本嘈杂的会场安静了下来,斯温看到,一位老派绅士打扮的老者走上了主席台。那位老人是帝国议会的议长弗雷德·博纳特勋爵,他站上演讲台的时候,就意味着议会正式开始了。
博纳特勋爵环视了一圈议员们,然后特意抬起头,向坐在高层的亚历山大等人点头致意之后,才开始了他的讲话:“本次特别议会是应大多数议员的要求,而提前召开的。当前帝国的局势不容乐观,所以我们更应齐心协力,携手共度难关。今天的第一个议题,是由来自密特塞议员汉弗莱·华莱士爵士的……”
博纳特勋爵停顿了一下,他端着眼镜,仔细地瞧着手上的演讲稿。
“关于限制近亲婚姻的议题。”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这些议员们集结在这里,虽然都没有明说,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一次提前召开的帝国议会就是为了解决至今悬而不绝的皇位问题。可第一个议题却是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这让议员们都猜不透华莱士爵士到底在打着什么样的盘算。
坐在高层的卡特琳娜也微微吃了一惊,她刚才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虽然贝利亚没有出现,但她的心里早已笃定,这一次的议会就是贝利亚的谋划。
“真是想不到,难道这些议员们早已习惯了讨论这些小事,所以到了这次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们也改不过来这个习惯吗?”大公主摇了摇头,看向斯温,却发现身边的盟友这会儿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正走上演讲台的华莱士爵士。
“您怎么了?”卡特琳娜不禁疑惑起来,她很少看到斯温露出这副样子,这让她心里不免有了些担忧,“难道这个议题有什么问题吗?”
斯温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没什么。”他仰着头靠在椅背上,不去看下面的情况,“先听听这位爵士说什么吧。”
大公主心里不禁狐疑,也对华莱士爵士的议题感兴趣起来。
“诸位议员、诸位同僚,我刚才听到了你们惊讶的叹声。但是,我要说,今天我在这里提出的疑案,绝不是可有可无的小事,而是一件值得大家深刻讨论的议案。”
华莱士爵士站在演讲台上,神情严肃地看着一众议员们。“今天我之所以要在这里提出这个议题,是因为之前我在阿斯特拉德一世公学听得一场学术演讲。”
“啪”
斯温狠狠地一拍座椅的扶手,眼神凶恶地盯着正在滔滔不绝的华莱士爵士。
而这一下,大公主完全可以肯定,华莱士的议题绝对有问题,至少对斯温而言是这样的。
“虽然目前曼弗雷德·施耐德教授的理论在学术界依旧没有一个主流的结论,但无可置疑的是,他提出的近亲血缘问题确确实实存在,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诺福蒙斯公爵一系如同诅咒一般的家族疾病。如果到了这个纪元、这个世纪,我们还用主的旨意这样完全说不通的借口来搪塞的话,那么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坐在这里的资格——难道我们能够坐在这里,不是因为我们都受过良好的教养,有着充足的理性可以判断是非对错吗?”
“所以,我认为,即使学术界还没有一个最终的结论,我们还是应该行动起来,议会不应该在事情发生后去做弥补的工作,作为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议员,我们应该为我们的帝国提供最长远的建议,早一日通过一个科学的、合理的法案,就可以避免许多不幸的发生,我们不应像上个纪元生活于蒙昧和无知中的人们一样碌碌无为,我们应该做出自己的事业!”
华莱士爵士慷慨激昂的演讲虽然激不起众人的兴趣,但是议员们还是给了爵士一个面子,毕竟这是今天的第一个议题,如果刚开始就冷场的话,下面的重头戏也热烈不起来。
而听着下面的鼓掌声,斯温的面色愈发的冰冷,他冷冽的目光盯着华莱士爵士,就好像实在看一个死人。
“曼弗雷德,很好,这就是你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