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欧内斯特报出斯温的名字,皮特首相愕然的扭过头,看到拄着手杖的斯温正朝他们笔直走来,在斯温身后,索菲娅正缓步跟着。
皮特首相咳嗽了一声,欧内斯特和斯温这两个人碰在一起,就像是铸剑时炽热的剑坯投入到冰冷的水中,那一瞬间连空气都会,叫人完全不敢靠近。他已经有些受不了这令人难受的氛围了,也因为这两个人身边诡异的气氛,周围的人都理他们远远的,好似在躲避灾祸一样,连看热闹的心情都没有。
老首相倒是有心劝解一番,可是看看这两个人的架势,皮特首相心中的说辞最后都化为一声叹息,只得无奈的回头。而恰巧,他走的方向上,维多利亚正朝他走过来。
虽然不是很熟识,但是维多利亚马上就认出了皮特首相的身份,于是主动上前去打招呼:“首相阁下,欢迎您来……您看上去好像有点热,怎么额头上都是汗?”
皮特首相摸了摸额头,忽然才发觉自己额头上都是汗水。看起来,对皮特首相而言,看着那两个人的针锋相对,甚至要比面对尼古拉一世的怒火还有紧张。
“啊,维多利亚……”老首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是要找欧内斯特吗,他就在那边!”说着,他还朝身后指了指。
“啊?啊,好的。”维多利亚望了眼皮特首相指的方向,还不等她多说什么,首相阁下就晃晃悠悠、长吁短叹的走开了,只留下一脸狐疑的维多利亚,在那里莫名其妙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带着心里的疑惑,维多利亚继续向前走去,随着父亲的背影越来越近,维多利亚也看清了,站在父亲面前的那个人,以及那个人身后的女孩子。
一看到索菲娅,维多利亚下意识的就要张口招呼,但是看到斯温和欧内斯特,哪怕是她也能感觉到气氛的不对,老实的合上了嘴。
“恭喜您。”斯温在欧内斯特面前停下脚步,他和欧内斯特的距离贴得十分近,就是亲近的人也不会站这么近说话。
“杰里柯伯爵。”
“我以为不会听到你的道贺。”欧内斯特伸出手,不过因为两个人站得实在太近,手刚伸出来,就重重的交汇在一起。
“杰里柯伯爵。”
维多利亚看着这两个男人犹如掰手腕一般的握手,额头上也流出来了冷汗。她听说过欧内斯特和斯温在梅特涅侯爵面前闹出的事情,虽然最后是以一场滑稽收尾,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一天的事情透露着古怪。
“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怎么能缺席?”斯温没有波澜的眼眸盯着欧内斯特,不知为何,维多利亚总觉得那双死寂的眼睛中正迸发着极为耀眼的光,只是这种光芒,是黑夜一般深沉的颜色。
“但实际上,午夜堡缺席了一次又一次重要的场合。”相比斯温眼中的深沉,欧内斯特眼眸中的火焰则十分明显,那团炽热燃烧着的、发出刺眼白芒的光,几乎都刺痛了维多利亚的眼睛,“从阿斯特拉德一世的加冕典礼,到一个世纪多以前的革命,午夜堡一直默不作声,相比之下,今天的事根本无足轻重。”
“不,很重要。”斯温的手紧紧握着欧内斯特的手,虽然两只手纹丝不动,但实际有多激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您可是一位杰里柯啊。哪怕是上个纪元到现在,您也是唯独的,离开午夜堡,获得一个新爵位的杰里柯啊。”
“陛下的厚恩,我无法推辞。”欧内斯特丝毫没有退让,就像角力的公牛,用犄角死死地顶着对方,“其实,我是很想换个家纹的——乌鸦实在太丑陋了,只有见不得光明的人,才会青睐这种动物。”
“那么希望您能想出一个好点的家纹来。”斯温松开手,两个人几乎像是在推搡着对方一样,把手收了回来,“可别用欧石楠来做新家纹。”
维多利亚悄悄的溜到索菲娅身边,戳了戳一脸严肃的妹妹。“他们在说什么啊,欧石楠是什么?”
“欧石楠,象征孤独和背叛的花。”索菲娅冷着脸,并没有给姐姐好脸色看。
“在乌鸦的羽翼下呆了这么久,”欧内斯特死死地盯着斯温,“就是欧石楠花,闻起来都那么的芬芳。”
“是吗?”斯温转过身,走向索菲娅,而看到斯温走来,待在索菲娅身边的维多利亚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在避开斯温一样,“那么,背家落魄了那么久,是否一个格拉摩根伯爵的爵号,也能让你甘之如饴呢?”
话音刚落,在场的宾客们都不禁发出了一阵惊叹声,这句话可不只是单纯的意气而已了,斯温这么说,可有在质疑新皇帝的嫌疑啊!
不过,斯温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走到索菲娅身边,他回过身,用依旧面无表情的脸孔,对着欧内斯特,一点尊敬都没有。
“机会难得,我就在这里宣布吧。”斯温忽然搂过索菲娅,这让一旁的维多利亚眼神不由一紧,“我已经决定,将会在今年的十一月,迎娶我的妹妹索菲娅为妻。”
“什么!”维多利亚惊呼出声,周围的宾客也纷纷议论起来。虽然也有诺福蒙斯公爵一系那样的情况,但是这么堂而皇之的宣布与妹妹的婚约还是很少见的,尤其是刚才那一幕表现出来的父子矛盾,不免让人觉得,这不单单是在宣布婚约,更是对欧内斯特的一种挑衅,赤裸裸的明衅。
欧内斯特狠狠的攥紧了拳头,眼珠就像要瞪出眼眶一般狠狠盯着斯温,在他贴身的白衬衫下,还未痊愈的伤口已经因为他绷紧了肌肉而再度开裂,若隐若现的血迹从他的袖子下,顺着手腕流出来,滴到地面上,但是欧内斯特本人却仿若没有察觉。
“你当着一个父亲的面,不问他的意见,自顾自说要把他的女儿娶走……我听说你的学识很渊博,那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放在上个纪元,我现在就可以向你提出决斗要求。”
“那就来吧。”斯温昂起头,把索菲娅揽得更紧了一些,“又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您留给我的印记,我还没偿还呢。”
听到这话,索菲娅下意识的就朝斯温的右腿看去,聪明如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斯温话里隐含的意思呢?
而看到索菲娅的眼神,维多利亚本就揪紧了的心,变得更加沉重,即使是她,也看出来了,索菲娅是完全站在斯温那一边,对于父亲,已经没有了半点情念。
欧内斯特的左手缓缓朝腰间摸去,白天受封时佩戴的剑,这会儿还戴在他身上,他对自己的剑术十分有自信,可以在眨眼之间,拔剑突进到手无寸铁的斯温身前。
但是就算做到了这一点又能怎样,索菲娅就在斯温怀里,一旁还有维多利亚,在内政部大楼里,欧内斯特就见识过斯温的能力,且不说欧内斯特一击能否杀死斯温,单是以他对斯温的了解,欧内斯特就可以肯定,要是自己一旦突然出手,斯温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维多利亚拉到身前,作为他的挡箭牌。
“怎么,不出手吗?”斯温眉毛上扬,虽然面部的肌肉依旧很僵硬,但是欧内斯特看得出来,斯温是在做挑衅的表情,“说出的话如果做不到的话,那么最好就不要说,这只会让您更加丢脸而已。”
说着,斯温挽着索菲娅的腰,朝少女娇嫩的唇吻了下去。大概索菲娅也没有想到兄长会在公众场合这么做,轻轻的惊呼了一声,不过尽管她很羞涩,还是闭上眼睛,接受了兄长的吻。
周围的人又发出一阵惊叹,似乎是为斯温这么大胆地挑衅欧内斯特而惊讶,当然,其中也不乏叫好声。
维多利亚神色复杂的看着吻在一起的索菲娅和斯温,从心底里,她还是向着父亲的,但如果这是索菲娅的意愿的话,她又不想去强行扭曲,因而这会儿维多利亚很是为难,不知道到底该站在哪一边才好。
而在她心里还在纠结的时候,一道身影极快的从她眼前划过,她都没有看清,这个身影就已经穿越了她的视野范围。
在宾客们的惊叫声中,剑刃带着急啸的风声,朝斯温的咽喉刺去。
斯温不慌不忙的将索菲娅拉到自己身后,同时迅速的将手杖一抬,挡在自己的咽喉前。不过欧内斯特的剑术可不是斯温这样的半吊子,哪怕用的是左手。他稍稍侧开剑锋,划过了斯温的侧颈,带出了一涌鲜血。
被斯温拉到身后的索菲娅看到兄长脖颈涌血,立刻就想要跑上去,但是维多利亚马上拉住了她。
“别过去,万一你受伤的话……”维多利亚焦急的抓着索菲娅的手腕,虽然她也对正在死斗的两父子感到很担忧,但她更加放心不下自己的双胞胎妹妹。
索菲娅回过头,冷冷地盯着维多利亚。看着妹妹的的眼神,维多利亚心里不禁一寒。
“每个人都要做出选择,维多利亚,这不是做你天真的梦的时候。”索菲娅娇嫩的嘴唇里吐出了毫不留情的字句,“我做出了选择,即使是受伤,即使是死,我也不会在乎。”
维多利亚不由怔住了,而在她愣神的功夫,索菲娅已经挣开了她的手,向斯温那边跑去。
“不用过来。”斯温抬起空着的左手,示意索菲娅不要上前。他摸了摸脖颈的伤口,虽然刚才溅血的样子很骇人,但是欧内斯特那一剑并没有切到动脉,斯温捂住脖子,很快流血量就小了下来。
“您的剑法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准。”斯温漠然的看着欧内斯特,继续挑衅着对方,“如果您想要午夜伯爵的这个爵位,下手应该再准一点。”
欧内斯特垂着剑,握剑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刚才那一下,他身上的创口崩裂得更加厉害,疼痛让他的反应也有些下降了。
“你在得意?得意你这该受诅咒的爵位带给你的幸运和好处?愚蠢,你的眼睛被乌鸦的黑羽填塞,耳朵被聒噪叫声所充斥,就连你的鼻子里,也满是那种恶心的鸟的臭味。你们这些徜徉在过往回忆里的昨日黄花,终究是看不到未来,这个社会在你们看不见的时候早已悄然变化。”
欧内斯特说了一长段维多利亚和其他人听不懂的话后,缓缓用左手举起了自己的长剑。
“不过这样也好,愚蠢之徒,迂腐之徒,就在腐臭地中埋骨吧,在自以为是的幻觉中,带着可笑的美梦,被那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吞噬殆尽好了。”
斯温微微抖动了一下眉毛,或许别人听不明白欧内斯特的话,但斯温可以大致听得出来,这番话中的所指。不过,他是一个不会低头的人,尤其面对的人时欧内斯特时。
“虽然说得很漂亮,”斯温抬起了手杖,“但希望您能准点,刚才那么拙劣的剑术,实在令人失望。”
“那你就伸长脖子,等着死好了。”欧内斯特毫不留情地说道,在他呼吸间,骤然的提起了一股气,一瞬之间的杀机,连斯温都有些惊讶。
“住手!”
一道苍老的喝声打断了欧内斯特的出手。
面色铁青的伍德,还有跟在他身后的皮特首相,缓缓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