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温松开了抓着夏洛特的手，那只乌鸦也变成了一团羽毛，散落到床上。恢复自由的夏洛特马上就跳了起来，她背对着斯温，摸着背上的画。
“你在我背上画了什么？”她侧着脑袋，瞪着斯温。
“你现在能看到什么？”斯温没有理会夏洛特恶狠狠的目光，他走到书桌边，把那支钢笔又放好。
听到斯温的话，夏洛特马上闭上眼睛，大声的喊：“我什么都看不到！”
虽然她想和斯温作对，想要什么事都和斯温反着干，但是她的行动依旧没能违背斯温的意愿。即使闭上了眼睛，她依旧看到各种色彩浮现。
“这、这是什么！”夏洛特吓了一大跳，那些奇怪的颜色不论她睁开还是闭上眼都能看到，就像是被涂在了她的眼球上一样。
“关于魔法起源的说法，有很多种。”斯温坐下来，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夏洛特，“其中一种说法，是说魔法来自于炼金术师的发现，早期莫德人热衷于对世界万物进行分类，并且从中探讨世界的起源。著名的先贤阿里斯多罗把物质分为水、火、大地与空气四种元素，这四种元素加上干湿冷热四种状态，可以互相转化，并且组成不同形态的事物，植物、动物、矿物等等都是由这四种元素加上作为中介物质的以太组成的，这些成为了骑士纪元大多数炼金术师认同的准则。”
夏洛特根本听不懂斯温在说什么，但是就算是她，也听说过阿里斯多罗这个名字。她知道那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但是那样的人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很多人认为魔力就是以太，确实，魔力是一种能量，可以改变物质的形态甚至是成分。但是魔力的作用也是有限的，它能够完成铁到水银的转化，却不能把水银变成银，更不能把银变成金，它像是不完全的第五元素。炼金术追求的并不完全是炼出金子，真正的大师，其追求炼金术奥秘是为了达成自我的完全，做到‘一为全’。在炼金术的理论中，人一开始是不完全的，但是如果能够结合以太的力量，补完人缺失的要素，那么就会变成完全的人，就像这宇宙中的行星一样，我们的人体是小宇宙，星辰运动的大宇宙与我们人体上的各部位都会有对应，补完了我们所缺失的要素，就能达到宇宙中神的世界，那么即使我们是人类，也可以成为和天使一样的存在物。怀着这种追求，一些炼金术师发现了魔法，并认为魔力就是我们所缺失的要素，拥有魔力的人，就会拥有和天使一样的力量，甚至可以登上天堂。”
“但你根本就是魔鬼！”夏洛特听不懂什么完全不完全的理论，她只能听明白最浅显的、民间故事里也会出现的东西。
“你这样说也并无不可，这种理论被上个纪元的炼金术师追捧了上千年，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登上天堂。他们中有许多都是魔法使，但他们至死都停留在凡间。魔法的脸力量确实很强大，但是并没有强大到可以和神明比肩的地步。”斯温拿起了桌上那本他看了一晚上的书，丢给夏洛特，“我在你背上画的魔法阵就是炼金术中诞生的魔法流派，这种流派比较适合你这样从来没有接触过魔道的人，只要有魔力资质，就可以通过魔法阵使用魔法。你好好读这本书，只要你能理解其中的理论，那么你就能够知道如何运用你背上魔法阵的力量了。”
“我不要！”夏洛特把书摔在地上，她和斯温对视着，目光冰冷，仇恨的阴影依旧没有从她身上消失。
“啪”
斯温打了一个响指，夏洛特背上的魔法阵就发起光来，烧得夏洛特生疼。小姑娘伸手去捂，但是热量传到她的手指上，把指尖也烫伤了。她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她不想在斯温面前露出自己弱小的一面来。
“我说过了，”斯温完全没有要停下这个魔法的意思，依旧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夏洛特身体痛苦的发抖，“这是惩罚，我用的墨水是混合了我的魔力的，你洗不掉。而且，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像现在这样，让你感受寒冷或是炽热的痛苦。”
看夏洛特疼得脸孔发白，斯温知道她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挥挥手，让魔法阵停止发出热量。虽然这热量足以把小女孩的手指都烫伤，但是她背上的皮肤却没有任何烫伤的痕迹。
夏洛特躺倒在地上，全身都满是汗水，显然她刚才是真的忍得很辛苦，连嘴唇都咬破了。她大口的喘着气，仅仅是那么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她感觉身体里的力气全部都被抽空了，现在她只觉得眼前一片红光，似乎是斯温说的某种元素，一直飘在她眼前。
走到夏洛特身前，斯温把她抱了起来。“出了这么一身汗，又得洗澡了。”
“把我放下来，不要碰我……”夏洛特说话的声音很虚弱，她现在开口都很辛苦。
斯温抹去她嘴唇上的血滴，把小姑娘抱得更紧了，完全不给她挣开的机会。“你现在还学不学？”
“不学！”虽然吐字都要花很大的劲，但是夏洛特还是斩钉截铁的回答斯温。
“杀死我的魔法，就在这本书里。”
夏洛特的双眼颤了一下，显然她是动摇了。
“只要你把它找出来，你就有杀死我的机会了。”
小女孩紧蹙着眉头，她是如此不愿意接受斯温的任何恩惠。但是她也明白，以自己的身份，如果不从斯温这里学习魔法的话，不会再有别的机会学到杀死斯温的方法。
“你当然嗨哟考虑的时间，你才八岁，人生还很漫长。只是，以后你的仇恨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坚定，就很难说了。”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她瞪着斯温，虽然小小的眉毛上满是汗水，但她的眼神还是十分的坚定。
“我拭目以待。”斯温并不在意，他抱着夏洛特，离开了房间。打开门时，朝霞正好从窗户透进来，落在斯温的身上。夏洛特看着披着晨光的斯温斯温，在这一刻，即使心中怀着对斯温的无线仇恨，她也不得不承认，单看外表，斯温并不像是一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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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昨夜很晚才入睡，但是常年的作息习惯还是让大公主在第二天一早就起了床。她昨晚睡得也不好，倒并不是因为午夜堡的床不舒服——这几天来她也算是风餐露宿，而且在提亚马特宫的生活也不算太过娇贵，对于午夜堡的房间条件，大公主还是比较满意的。
让她睡不安稳的原因还是昨晚从阿特洛波斯那里得知的事。当卡特琳娜躺在床上，她就不自觉的会想起那个地下图书馆，也会想起斯温无法入睡的事情。她昨晚想象了很久，如果是自己被整个社会的意志萦绕，神秘的低语一直环绕耳边，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现在大公主终于是能能理解斯温的疯狂了，但是这不代表她会去认同斯温的做法。在她的眼里，斯温与其说是想要摆脱家族的宿命，倒不如说他已经被阿特洛波斯逼到了一种疯狂之中，卡特琳娜能够隐隐感觉到，斯温是憎恨着阿特洛波斯的，而且这样的憎恨，也被延续到了这个社会上——她觉得斯温痛恨造就了阿特洛波斯的这个社会。
所以他才会在文森特号上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吧，在他的内心里，或许已经不认同这个社会的准则，他不相信被阿特洛波斯染指过的这个世界。想着心事，大公主走进餐厅，虽然她尽量早起了，但是因为昨晚的困倦，她还是比平常起得稍稍晚了一些。
“您好，小姐。”
大公主在餐厅里遇到了德尼兹男爵，虽然这位老绅士有爵位在身，但是他更像是午夜堡的管家，自从到了午夜堡之后，大公主一直看到他在为斯温鞍前马后，对午夜堡的各项事务都十分熟悉。
“您好，男爵先生。”大公主冲这位男爵点了点头，以德尼兹男爵的身份，他的名字基本是不会被大公主知晓的，但毕竟是受了人家如此妥帖的招待，而且这位老男爵也一直彬彬有礼，大公主自然不能失了皇家的风范。
在餐桌边坐下，身后的女仆为大公主系上餐巾。斯温还没有来，这让大公主稍感奇怪，现在她已经完全的知道了斯温是不用睡眠的，那么他自然不可能会起晚，没有理由到现在还不来用早餐。
她看向了德尼兹男爵，刚要开口，却又想起一件事来。虽然这位男爵一直表现得很泰然，处变不惊，但是大公主却不能确定他是否知晓自己的身份，这位男爵也只是称呼她为小姐，而没有叫过她的名字，或是用公主称呼她。尽管看起来，杰里柯家族对这位男爵有着十足的信任，甚至和他分享了阿特洛波斯的秘密，但是想到德尼兹男爵曾经投降过米歇尔七世，大公主就觉得胸口憋着，从小受到皇家教育的她并不会过分信任臣属，尤其是在斯温身上失望过一次之后。
德尼兹男爵也注意到了大公主的目光，他微微欠身，恭谨地说道：“小姐，我已经向德为得发去了报平安的电报，想来现在您的家人应该已经知道了您正在午夜堡，平安无事的消息。”
这句话打消了大公主的疑虑。“是吗？那就多谢您了，男爵先生。”
“只是分内之事而已。”德尼兹男爵再度欠身。
“杰里柯伯爵现在在哪里？”
“伯爵阁下已经用过了早餐，现在正在后山的温泉，那位小小姐也在那里。”
“夏洛特也在！”大公主吃了一惊，她很清楚现在夏洛特对斯温是抱着怎样的态度，这两个人呆在一起，让她不得不担忧，“他们什么时候过去的？”
“一早就去了。”德尼兹男爵没有告诉大公主夏洛特衣服被撕坏的事，他对于主君的个人问题绝不会过问，也不会去多嘴。
“那么请您带路，我也要过去。”大公主立马放下了刀叉，站了起来。她现在不禁有些懊恼，要是她起得再早一点，或许就可以避免这样的事了。
“可是您还没有用完早饭。”
“待会再吃也没有关系。”她现在可没心思管自己肚子的问题，只想快点过去，避免两个人又起了什么冲突。
“好吧。”既然大公主坚持，德尼兹男爵也没有再说什么。
老男爵领着大公主前往后山，午夜堡相当的大，比起戈韦仑堡来，这座更加古老的城堡有着更加辽阔的土地。对于以军事防御为主要功能的城堡而言，太大的面积会难以防守，想要建立起布满整座城堡的防御工事，会耗费大量的财力和人力。但是对于杰里柯家族而言，他们的敌人从不会是军队，再多的壁垒和哨塔，都只是摆设。
坐着马车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大公主来到了午夜堡的后山。这座小山丘已经脱离了午夜堡的城墙范围，不过附近也没有村落，算是在午夜堡的控制范围之内。她跟在德尼兹男爵身后，沿着山道上山，这座山丘并不大，但是植被茂密，把山上的温泉场给遮掩住了，走到山腰的一块平地，她才看见被木质围墙环绕的温泉。
“夏洛特！你在哪里？”大公主快步走了进去，这座温泉场还有着不少的木屋建筑，还起来各项设施都很完善。她走进走廊，层层叠叠的房屋遮挡了她的视线，大公主没能马上找到夏洛特。
被斯温关到浴室里的夏洛特，听到大公主的声音时很是诧异，她没想到大姐姐会过来。
“姐姐，我在这里！”夏洛特没有出去，她现在还在清洗身子，并不敢轻易打开门。原本她是不愿意听斯温的，但是斯温把她强行关了进来，还让女仆拿走了她的衣服，如果她不把自己洗干净，女仆就不会给她衣服。
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公主迅速跑了进来，身后没有任何人。“夏洛特，你没事吧！”一见到夏洛特，大公主也不管小女孩身上还是湿的，急忙就抱住了她。
“嗯。”夏洛特轻轻的点头，现在她最信任的，或者说唯一可以信任的，也只有这位姐姐了。
大公主赶紧查看起夏洛特身上有没有伤，她很快就看到了小女孩背上的魔法阵。“这是什么？”她抚摸着这个奇怪的图案，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被那个人画上去的。”夏洛特垂着头，声音也很低沉，“他让我学习魔法，并且把这个东西画在了我的背上。”
想起昨晚见到的阿特洛波斯，大公主现在对魔法这种事物的感官很不好。身负魔法的斯温，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而那些先贤，也借用魔法的力量，留下了这样近乎诅咒一般的封印，所以大公主下意识的就不想让夏洛特和魔法沾上关系。
“还是洗掉吧。”她拿过毛巾，想把这个魔法阵擦掉，但是明明沾了水，夏洛特背上的墨水却没有化开，就像是刺青一样。
“他不会是刺在你身体上的吧？”见擦不掉图案，大公主马上就想到这个可能性。
虽然夏洛特很恨斯温，但是她这时没有说斯温的坏话，因为她不想骗卡特琳娜。“不是，”她摇了摇头，“那个人说，这些墨水被他附上了魔法的力量，是洗不掉的。”
又听到了魔法这个词，大公主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她现在是真的很反感这个词汇。但是她也知道，在魔法的力量面前，她是没有能力去抗衡的。“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她担心的问道，生怕这会对夏洛特的身体产生什么影响。
“没事，什么感觉都没有。”夏洛特又摇头道，“只是，我能看见一些颜色。”
“颜色。”
“嗯……”夏洛特低着眼，没有去看大公主的脸，她也知道，卡特琳娜是不希望她沾染这些东西的，“可能，就是所谓的魔力吧。”
大公主的心里更加不安了，她不由的抱紧了夏洛特，深深为小女孩的遭遇感到心疼。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夏洛特能够感到大公主那种担忧的心情，她也伸出小手抱住了大公主，安慰着大姐姐，“至少、至少我不再是一无是处了……”
大公主知道夏洛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夏洛特一定是觉得，有了魔法的力量，就可以和斯温抗衡，甚至是杀死斯温了。
“夏洛特，你听我说，”大公主放开了自己的手，认真的看着夏洛特，“魔法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东西，我知道你现在对斯温的恨意很深，但是我还是要说，斯温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如果没有魔法，他不会是这样的人。就是被这些可怕的力量唆使，他才会杀死你的家人，这种东西不是力量，它是诅咒！”
夏洛特低下头，沉默不语。
看到夏洛特这副模样，大公主也知道，她并没有听进自己的话。大公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的担忧还是挥之不去。
这时，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了斯温的声音。“公主殿下，您也来了。”
“怎么了，我就不能来吗？”想到斯温对夏洛特做的事，大公主的语气里就多了几分怨气。
“当然不是。”大公主可以从毛玻璃透出来的斯温的影子看出来，斯温正在摇头，“只是您既然来了，那么就请好好享受一下吧。这几天您也累了，温泉是消解疲劳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