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庭在得知道威斯遭遇芒斯特雄鹿兵团并且战败的消息后,果断选择放弃继续进攻。虽然芒斯特人在经过一番激战和急行军后,现在一定十分疲惫,并不能马上投入战斗,但是这一个晚上正面取得的战果实在太小,他们连康诺特的五千人和帝都警备部队都收拾不了,要是继续硬攻,那么等芒斯特军修整好,敌人大概就要开始反攻了。
道威斯来向维庭请罪时,维庭直接让参谋长代替自己去见道威斯,叫他好好休息。维庭的心中确实对道威斯的失败感到很生气,但是他也明白,现在并不适合把火气发泄在道威斯身上。芒斯特军队支援得如此迅速,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与敌人的援军遭遇,而且己方是弱势兵力的情况下,道威斯战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是,这不意味着道威斯就没有过错了。他只带着身边的警卫连和一些散兵回来,加起来还不到两千人,这样重大的损失就完全是道威斯个人的指挥不力了。而且,在那战死、逃亡或者被俘虏的近六千人里,维庭的骑兵占了绝大部分,就这一点,维庭迟早要和道威斯算账。
维庭军团长坐在自己的帐篷里,周围的炮火声随着一时的休战也已经停了下来,但是突然变得寂静的夜却让维庭内心更加不安。他在听到这个噩耗时几乎恨不得立刻把道威斯给生撕了,但是他最终还是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并且为了避免在看到道威斯的时候忍耐不住怒火,他也没见道威斯。
现在这位南方军团的军团长头疼的厉害,这一次的大败使得他的部队损失惨重,现在他只有两千骑兵在手上,还想像下午那样压制其他的师长已经很困难了,何况现在那个雷蒙的第七十二师可是一点损失也没有的。维庭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到接下来雷蒙会如何嘲笑自己了,而且在伤面子之外,他真切的感到,自己这个南方军团军团长的位子也有些不稳固了,等到米歇尔七世亲王来到前线,说不定真会褫夺自己军团长的位子,让和自己不对付的雷蒙来坐。
尽管维庭现在为这些事都快愁死了,但是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雷蒙的第七十二师兵强马壮,在南方军团眼下这种各立山头的情况下完全是谁有兵谁说了算,就是真的闹到亲王那里,维庭也不觉得亲王会不袒护那个克努瓦耶。
在维庭愁得开始揪头发的时候,参谋长走进帐篷,只是他的脸色也不必维庭好多少。
“已经清点过了,我们的三千骑兵只回来了五百八十四人,而且大多数都把马给丢了。”作为和维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同党,参谋长也是真的心痛这些损失的部队,“我让警卫连严密防范这咱们的营地,今晚还是不要睡的好。”
维庭苦笑了一声,颇有些悲戚的看着自己的参谋长,“我现在哪里还睡得着啊!”
“唉——”参谋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下的局面对他们第六十三骑兵师来说真是糟糕到了极点,“早知道我就跟着别动队一起行动了,果然,把部队交给外人到底是靠不住。现在我们可是除了道威斯的第七十五师以外,人最少的一个师了。”
维庭攥紧了拳头。“本来我让道威斯指挥别动队,是想用这个功劳拉拢他的,谁能想到这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我们两个旅都葬送了!”说着,维庭狠狠得一圈捶在手边的几案上。
“现在怎么办?明天说不好雷蒙就要逼宫了。”
“到时候再看吧。”现在维庭也没了办法,干脆破罐子破摔,“他要指挥权的话就给他吧,这个局面已经只能等了,等米歇尔的军队到了和敌方决战吧。”
参谋长叹息着点头,现在的局面,就是谁接手都没有办法。在损失了一个师的兵力后,面对敌方的坚固防御公事和芒斯特的援军,南方军团已经没有什么兵力优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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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南方军团现在愁云苦雾的气氛,当德为得收到兰兹镇传来的捷报后,提亚马特宫顿时欢腾了起来。从米歇尔七世宣战后,帝国一直都处于被动之中,而这一场胜利极大的鼓舞了帝都的人心,也扫空了一天前受袭击的阴霾。
皇帝立刻公布了这一消息,并且给西塞尔将军、杰里柯子爵以及奥布莱恩男爵发去了嘉奖电报。作为获得帝国第一胜的功臣,尽管目前只给了口头嘉奖,但是等到战后,皇帝是必然要给与这些有功之臣实利上的赏赐的。
现在在马都克会议厅里,军事会议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在这之前,虽然皇帝和大臣们都对帝国必将取胜有着十足的信心,但是帝都毕竟是要以四万人的劣势兵力对抗南方的十余万叛军,很多人心中还是有着担忧。而兰兹镇这一场大捷,杰里柯子爵和西塞尔将军将敌人阻挡在了兰兹河以南,奥布莱恩男爵歼灭和俘获了敌人近三千人,终于是让这些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皇帝第二天起床就收到了这个好消息,让他不禁心情大好,难得的在军事会议上露出了笑容,甚至还开了一些小玩笑,平日里见到皇帝就像见到老虎一样的大臣们,也敢在皇帝面前说一点俏皮话了。
不过,虽然大多数的人都为这一场胜利而喜悦,可有些人依旧被阴霾所笼罩,比如缺席了今天会议的内政部长贝利亚皇子。
昨天因为帝都被袭击的事,他又挨了皇帝一顿痛骂和毒打。当时回到提亚马特宫的皇帝心情坏到了,见到被宫廷侍从招来的贝利亚时,就先甩了一巴掌上去。
宫廷侍从和皇家卫队那时候都在场,而皇帝完全没打算给儿子留颜面,几乎是骑在贝利亚身上,用硕大的拳头狠狠地揍身材矮小的贝利亚。贝利亚被父亲打得站都站不起来,脸都被打破了相,最后还是被宫廷侍从给抬回房间的。
这件事没人给贝利亚求情,一是谁也不敢得罪盛怒中的皇帝,其次,这一回贝利亚也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内政部又一次没能侦察到南方的动作,让敌人的间谍跑到帝都造成了如此大的混乱和破坏,单是这一点,皇帝就是撤了他的职,贝利亚也无话可说。现在他还能保住内政部长的位置,已经算是皇帝念在父子亲情上心慈手软了。
第二天得到捷报后,伤还没好的贝利亚就匆匆回到了内政部的大楼,连军事会议也是派自己的秘书代替自己参加。在内政部,贝利亚的下属们就像是帝国官员畏惧皇帝一样畏惧着自己的部长,尤其是现在贝利亚心情极度不好的情况下,谁都不敢犯在他的手里。
当然,有些人例外,比如极得贝利亚信任的调查局局长赫伯特。
他在接到贝利亚要见他的通知后,马上就赶到了内政部。走进部长的办公室,他马上就发现这里和以往有了许多的不同之处。
窗帘被拉得很严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整个房间黑漆漆的。吊灯也被特意调整过,灯光朝着门口的方向照射,而房间的其他角落,尤其是贝利亚的办公桌,一点光都没照到,尽管贝利亚的人就坐在办公桌后面,但是站在门口的赫伯特却完全看不见他的脸。
看见办公室这样的布置,赫伯特马上就明白了贝利亚现在不仅心情奇差,而且他内心里的阴暗面也已经完全的释放了出来。哪怕平时很被信重,但是现在赫伯特也不得不小心翼翼,低着头不去打量自己的上司。
看到自己最得力的部下这幅小心谨慎的模样,贝利亚被皇帝打落的自信又捡回来了一些。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低沉,一点也不把他的情绪显露出来。
“杰里柯伯爵那边的监视怎么样了?自从上次接触之后,他有没有再找过你?”
“没有,殿下。”赫伯特低着头回答道,“杰里柯伯爵现在没有什么离开我们视线的动作,不过,他最近似乎和赫伯特家族接触得很频繁。”
“十三课?”贝利亚抬高了一点音调,“他做了什么?”
“具体的情况因为涉及十三课,我的人没能仔细探查,只有一些蛛丝马迹。根据安插在杰里柯宅邸线人的报告,我整理了一下:
四月一日晚,杰里柯伯爵告知家中的仆人他那一晚不会回去,但是第二天,仆人却发现杰里柯伯爵一早就已经出现在宅邸里,门卫也不知道伯爵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并且杰里柯家族的管家也在第二天失踪。杰里柯伯爵对仆人们的解释是管家辞职回乡了,我查过,那名管家之后确实没有在帝都出现过,但是车站没有这个人离开帝都的记录,很可能是被杰里柯伯爵不为人知的杀了。
四月三日,也就是杰里柯伯爵觐见皇帝陛下的那一天,他带着十三课的赫卡特小姐回到了宅邸,我查了一下,之前他们应该是在一间餐厅一起用了餐,但是用餐时是否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在带着赫卡特小姐回到宅邸后,他们又很快带着另一个人离开了,前往金尼斯河大街的一家旅店,之后杰里柯伯爵打发车夫回去,直到傍晚伯爵才独自一人回到宅邸。至于那个人的身份,根据线人的描述,应该是十三课的杨·诺·达雷斯。”
“杨·诺·达雷斯?”贝利亚打断了赫伯特的报告,“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就是那位达雷斯女士的私生子。”
“噢——我想起来了,是那位莉莎·狄安娜·诺·达雷斯小姐。”贝利亚仰起头,隐藏在黑暗里的面孔上泛起回忆之色,“那位小姐,不,赫卡特夫人哪。现在想起来,倒是有些遗憾。”
赫伯特没有去接话,对于自己上司的风流史,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多嘴。
沉默了一会儿,贝利亚摆摆手,示意赫伯特继续说下去。
“关于杰里柯伯爵和赫卡特家族之间是否有什么特别的联系,我目前还没有探查到。那位达雷斯先生为何出现在杰里柯宅邸,也在调查中。根据现线人所说,他们直到赫卡特小姐来接达雷斯先生时,才发现宅邸里多了一个人。而且达雷斯先生被带走时,身上有着许多的伤,一副很虚弱的样子。我推测,在四月一号的晚上,杰里柯伯爵应该和达雷斯先生发生了冲突,并且将受伤的达雷斯先生带回了宅邸。”
“四月一号的晚上?那一天不正是杰里柯伯爵找上你的时候吗?”
“是的,我和杰里柯伯爵分别的时候大约是八点半,在这之后他去了哪里,我正在调查。但是因为对于杰里柯伯爵的监视是在那一天之后开始的,目前得到的情报还很有限。”
贝利亚摸着下巴,镜片后的小眼睛也眯了起来。虽然和杰里柯伯爵合作了一次,但是他并没有真的把斯温当做同党,在拉拢斯温的同时,贝利亚一直在调查着斯温的底细。基本的信息贝利亚早就记得一清二楚,而且他毕竟是皇子,同时又兼任着内政部长的职务,相对隐秘一些情报,他也略微能知道一些,毕竟十三课名义上是隶属于内政部的。但是,这些都无法解释,斯温是如何得知赫伯特调查局局长身份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桌子边上。“你看看吧。”
赫伯特低着头走上前,拿过那份文件。他没敢抬头,视线一直避开贝利亚的脸,这倒不是害怕,而是他也听说了贝利亚被皇帝打破了相的事。为了避免尴尬,他还是小心谨慎一些。
拆开文件袋,赫伯特发现这是通讯部下属邮政局的一份信件发送记录。虽然这份记录只记了德为得一天内对外发送的邮件,但依旧有几十页。赫伯特当然不会一页一页地看,他顺着名字,很快地翻过去,不多时就看到了被红色笔迹圈出来的一条记录。
看到这条记录的时候,赫伯特不由有些吃惊,他下意识地想抬起头来看向贝利亚,但是他的脑袋刚动了一下,马上就忍住了。
“上个月末杰里柯伯爵给米歇尔七世寄过一封信?”
“没错,我让第九课去查了杰里柯伯爵到帝都以后所接触过的人,然后就在邮政局查到了这条记录。”
赫伯特抿起嘴,深思起来。这条记录是在三月底,从日期来看,米歇尔七世收到这封信应该是在他叛乱的前几天,毕竟一旦南方发生叛乱,这封信也到不了米歇尔七世的手上。赫伯特不认为这是巧合,米歇尔七世在收到这封信后很快就发动了叛乱,显然他的叛乱与这封信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是别人的话,或许还可能是巧合,但是米歇尔七世叛乱的理由中就有针对午夜伯爵领的法理宣称,杰里柯伯爵和这件事的关联太紧密了。
“看起来杰里柯伯爵和米歇尔七世的叛乱有着很大的关系。而且亲王是在四月一日叛乱的,两天后就是原本预定的册封典礼,这个时间点太巧了一点。”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吗?梅特涅侯爵向陛下建议,在册封典礼上让杰里柯子爵为杰里柯伯爵授剑,现在看起来,杰里柯伯爵是真的很不想让杰里柯子爵在午夜伯爵的头衔上和杰里柯家族内部有太大的影响力。”
赫伯特沉着脸点了点头,斯温之前和他们的合作就是要让杰里柯子爵失去对午夜伯爵头衔的继承权利,那么他想阻止这个对他不利的册封仪式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为了这样的目的,他的做法是不是有些不计后果了些?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封信的内容,我们说不好杰里柯伯爵究竟是米歇尔七世的帮凶,还是作为局外人刻意挑动了这场战争。”
“这位午夜伯爵身上不能确定的事太多了,要说起来的话,他是怎么知道米歇尔七世准备叛乱的,这也是一个疑团。但是我们内政部不是司法部,并不一定要证据确足才能办事,只要有嫌疑,就可以动手了。”
“是。”显然杰里柯伯爵的消息渠道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神秘,这个人不仅可以知道赫伯特的身份,都是还可以得知米歇尔七世叛乱的阴谋,想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么关于杰里柯伯爵和南方叛乱可能有关系的事,要向陛下报告吗?”赫伯特问道。
“你说呢?”贝利亚的语气加重了一些。
赫伯特马上明白了贝利亚的意思,贝利亚并不打算让皇帝知道这件事,而是想利用这点来要挟杰里柯伯爵。
不过,赫伯特心里还是有些迟疑。“恕我冒昧,但是杰里柯伯爵真的有这么大的价值吗?”
“他能知道你的身份和南方叛乱的消息,就凭这项本事,他就很值得拉拢。总之,你现在继续监视他,等目前的局势过了,我再考虑怎么用这个人。”
“是。”赫伯特弯身,准备告辞。既然贝利亚已经说了“总之”这样提示对话结束的词,那么赫伯特自然要知机一些。
但是贝利亚又叫住了他。
“赫伯特,你是我最信赖的部下,你的能力我也是看在眼里的。现在我有件很紧要的事交给你去做。”
贝利亚用指节敲着桌子,没有马上把话说下去。
房间里一时只剩敲击声,这种沉默的气氛叫赫伯特很难受。他明白所谓“紧要的事”一定是需要绝对保密的事,而且从刚才贝利亚的表现来看,这件事甚至可能要对皇帝保密。所以他依旧恭谦的低着头,静静等着贝利亚的下文。
“十三课有一个叫曼弗雷德·施耐德的人,我要你去和他接触。”
听到十三课,赫伯特就知道自己内心的猜测被证实了。不过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来,连接触后要做什么都不问。
“记住,是交给‘你’去做!”
“是。”
赫伯特离开办公室后,贝利亚依旧坐在办公桌后面,用指节一下下地敲击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