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什么意思?”维多利亚急忙追问道,可是她刚问出这句话,就感到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变成了空白,就算仔细去想,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不仅仅是维多利亚,那些男仆,以及简夫人,甚至包括德尼兹男爵和辛吉德,脸上都露出了一阵恍惚,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阿特洛波斯的力量已经开始生效,祂正在抹除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对于法兰克尼亚人的记忆,甚至连那些客观的记忆,祂也在进行消除,就如斯温所期望的那样,这世界上有关法兰克尼亚人的一切痕迹,都在被阿特洛波斯不遗余力的抹消着。即使是那些没有被人意识到其实是与法兰克尼亚人有关的东西,也被祂磨削了记忆,就像今天德为得出现的这异象,不会有任何人记得。
“今天……”维多利亚抬起空洞的双眼,迷惘地看着逐渐褪去猩红、恢复原本色彩的天空,“发生了……”
骤然,她眼睛的神采又回来了,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都不存在。
“对了,是内战。”虚假的记忆进入到她的脑海里,阿特洛波斯可以抹消人们的记忆,自然也可以弥补那段空白,“真是过分啊,为了一个人的欲望,居然要死这么多人……”
维多利亚望着宅邸周围街道上的尸体,完全忘却了刚才亡灵来袭一事的她,只以为这是内战过后留下的战死者,而不记得事情的真相。
不仅是维多利亚,其他的人也都被修改了记忆,他们只记得内战因为过于激烈,以至于打到了白朗宁区,而德尼兹男爵则是在战斗中负伤,才会送到这里救治的。
在这群人中,只有一个人还保持着清醒,她睁着异常明亮的眼睛,都在所有人背后,神秘地观察这些人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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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布莱恩男爵望着一地的尸体,迷茫的站在遍布死尸的战场上,他有些记不起来刚才的战斗细节了。望向远方,德为得确实是一派战火纷飞的景象,到处都有人死去,无情的火焰几乎吞噬了德为得的每一处街道,可是,奥布莱恩男爵就是想不起来刚才的战斗经过,哪怕有一些隐约的记忆,也觉得是那么不真切和空洞。
男爵的副官走到男爵身边,他喘着粗气,手臂上还带着一道伤口,可是他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在他手臂上留下的这道伤口。
“司令官阁下,杰里柯伯爵回来了。”
奥布莱恩男爵不由一怔,他知道斯温离开了大军,可是又偏偏不记得斯温是什么时候离开军队的,这叫奥布莱恩男爵深感头疼。
“是吗,那我就去见见他吧。”既然想不通这些问题,奥布莱恩男爵干脆也不去想了,他拍了拍副官的肩膀,示意他带路。
奥布莱恩男爵见到斯温时,他正默默地坐在战马边,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情况怎么样了?”奥布莱恩男爵一见面就开口问道,“德为得还有多少叛军?贝利亚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斯温转过头,看了一眼奥布莱恩男爵,男爵的口气似乎比原来强硬上不少,不过斯温也可以理解,看起来奥布莱恩男爵应该把那天晚上曼弗雷德·阿尔卡多·冯·诺斯费拉图袭击他的事情也忘记了,所以他不知道魔法的事情,自然对斯温也没有那么忌惮。
“这些应该就是全部了。”斯温指了指战场,明明都是一些被曼弗雷德杀死,然后又被法兰克尼亚人亡灵占据躯体的可怜人,现在却变成了所谓的叛军,而偏偏奥布莱恩男爵这些人受到阿特洛波斯的影响,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那贝利亚呢?”奥布莱恩男爵紧接着问道,表情显得十分关切。
“在这里。”斯温站起身,从战马的马鞍上取下一个包囊,递给奥布莱恩男爵。
男爵一怔,包囊一入手,他就发现这个包分量不轻。他小心地在口上打开一道缝,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就立刻把口袋又扎紧了。
“你做的?”奥布莱恩男爵盯着斯温,看起来有些不相信。
“不然您觉得呢?”斯温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奥布莱恩男爵,现在这个男爵不像以前那么听话,倒也是一桩麻烦。
口袋里的东西自然就是贝利亚的首级了,准确的说,是那个被曼弗雷德制造出来的贝利亚的首级。斯温留在西郊营地,给诺林顿看的就是这个东西,而看到贝利亚首级的诺林顿,第一反应就是回到德为得去确认这件事,甚至放过了阿斯特拉德一世公学和卡琳城堡防卫空虚的这一大好时机。
这个首级被诺林顿带到德为得,交到了曼弗雷德的手上,不过曼弗雷德没有因为这颗首级回来而高兴,那时他就明白,斯温已经从这颗首级上得到了足够的他想要的东西了。而在阿特洛波斯消除有关法兰克尼亚人的一切后,斯温也找到机会,重新从提亚马特宫拿回了这样东西。
奥布莱恩男爵神色复杂地看着斯温,他不知道究竟该说这位年轻伯爵是勇武惊人好,还是该说他走运好,上一次也是如此,斯温击毙了米歇尔七世,给轰轰烈烈的南方叛乱敲下了最后的一击铁锤。如今又添了斩杀贝利亚的这项功绩,虽然这功绩有些烫手——毕竟贝利亚是一个吉昂——但是这功劳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奥布莱恩男爵都不禁有些羡慕。
“恭喜您。”最后,奥布莱恩男爵还是露出了笑容,说了一句道贺的话。
“接下来请您马上派人去卡琳城堡接卡特琳娜殿下过来。”斯温望了眼提亚马特宫的方向,“德为得不能没有吉昂家族的人。”
奥布莱恩男爵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会派人去卡琳城堡的,不过兰兹镇那边有亚历山大殿下在,所以我得优先派人去那边。”
“男爵先生,”斯温背对着奥布莱恩男爵,因为看不到斯温的脸,男爵心里不禁有些莫名的忐忑,“兰兹镇那边已经有帝都警备部队了,您觉得还需要您的人过去吗?”
奥布莱恩男爵当然知道斯温是什么意思,之前他确实比较倾向大公主,可是现在贝利亚已死,亚历山大没有任何可以同他竞争的对手,这样一来,不论大公主有什么样的野心,都无法压过她的父亲亚历山大,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公主。
“我不觉得这是不必要的。”奥布莱恩男爵昂起头,摆出了一幅拿捏的样子,“去迎接亚历山大殿下,完全是因为我和全军将士对于帝国以及吉昂家族的忠诚,仅此而已。”
说着,奥布莱恩男爵忽然笑了起来,虽然心里对这个神秘又有些叫人心底发毛的年轻伯爵保持着忌惮,但是男爵认为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表现出一些独立性来,不然老是被让斯温占据主动,那么奥布莱恩男爵就只能给他做走卒,一直被这位年轻的伯爵牵着鼻子走了。
“听闻您和您的父亲,帝都警备司令杰里柯子爵关系很差,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您才不想让我前去兰兹镇吧?”
斯温微微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下奥布莱恩男爵那戏谑的表情。虽然斯温的脸上依旧平静,可是奥布莱恩男爵这么不听话,却是实实在在的麻烦。
“您是这么想的吗?既然您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斯温抓着马鞍,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奥布莱恩男爵,“但是让我劝告您一句吧,德为得人从来不信任外省人,这一点,从您的祖先邓加尔公爵时起就是如此了。”
说完,斯温一扬马鞭,纵马离开了。
而留在原地的奥布莱恩男爵则被气得面色发青,他的表情变幻不定,许久无法平复下心情。
“该死的杰里柯!”奥布莱恩男爵骂了一句,可是他自己也知道,斯温这句话是对的,德为得从来不信任外省的人,不管是伊尔兰人,还是南方诸侯,这些帝都的贵人们从来都是一边小心戒备着,一边又摆出一副傲慢的神色看不起他们。如果奥布莱恩家族想要取代古德里安家族,成为帝都陆军的第一把手,那么这个偏见是他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而且,这还不是一个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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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阿兰用手指轻而易举地起开瓶盖,然后高举酒瓶,豪迈地让酒水倾泻到自己的嘴里。
他之前带着曼弗雷德的那些士兵防守提亚马特宫,因为提亚马特宫里还有着许许多多连曼弗雷德也不清楚的魔法宝具,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曼弗雷德在开启魔法阵之前,先把阿兰留在提亚马特宫以备不测。
但是,当魔法阵带来的猩红色光幕消失的时候,阿兰身边的那些士兵都突然化作了点点尘光消失不见了。一开始阿兰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当他和曼弗雷德契约也消失不见的时候,他立刻明白了过来:曼弗雷德失败了,而且他失去了约束自己的能力。
这让阿兰不由大为喜悦,他本就不是一个甘居人下的家伙,如果不是曼弗雷德有着契约,可以约束他的行动,阿兰才不会听曼弗雷德的命令行事。眼下,虽然向西留尔人复仇的计划失败了,但是对阿兰而言,能够获得自由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趁着这个机会,阿兰不客气地洗劫了凯旋大道上残存的几家商铺。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事,那些商家完全没来得及转移店里商品,就匆匆地逃离提亚马特宫附近,留下的这些酒倒是便宜了阿兰。
“哈——真是爽快!”阿兰喝干了酒瓶,干脆就顺手把瓶子往边上一滞,躺在酒吧的吧台上眯着眼打盹。
不过,他毕竟是残忍者阿兰,现在虽然是被曼弗雷德以子孙的血肉重塑身体和灵魂得以复活,但他的实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哪怕半醉,任何的动静依旧逃不过他的耳朵。
瑟雷西刚踏进这个酒吧的时候,一柄短斧就朝他飞了过来,旋转着砍到了旁边的门框上。
“真不愧是残忍者啊。”瑟雷西吊着嘴角,哪怕是笑,他也笑得和常人不同,“看到您如此康健,我也就安心了。”
“如果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我会更加开心!”阿兰瞪圆了眼睛,盯着瑟雷西说道。因为酒意,他的面孔显得格外红润,气势也上涨了不少。
“遗憾的是,我还要留着这颗头颅,来做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瑟雷西取下门框上的短斧,走到吧台边,将短斧递给了阿兰,“我想这些事情您会感兴趣的,所以,我特意前来,邀请您和我们一起……”
“一起什么?”阿兰接过斧头,毫不犹豫地就用它朝瑟雷西砍去,“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有资格和我商量?”
瑟雷西微微后仰,游刃有余地避开了这一斧。
“或许我是没这个资格,但是我的主人,绝对有着充足的资格和您对话,或者说,您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您是否有资格和他平等的对话。”
瑟雷西看着阿兰,他嘴角的诡异笑容,即使是残忍者阿兰,都感到了莫名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