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夏天的白昼很长，但到了七时多，最后的黄昏余光也已经落下，寂静的夜晚再次主导了这个世界。
斯温走到杨刚才倒下的地方，这会儿地上除了一个深坑和一滩血迹外，已经没有了杨的影子。
“又让你跑了啊。”斯温深沉的目光并不显得如何沮丧，似乎对杨的逃走全然不担忧，“总是这么好运气啊，一次次的和我作对，又一次次的被打倒，倒是让人有些期待啊，这样的你，究竟能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斯温在地上找寻了一会儿，因为天色太暗，他并不能看得太清楚，尤其是在没有魔力可以进行感知的情况下，斯温想在夜色里寻找到东西，还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摸索了好一会儿，斯温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两枚子弹。
斯温拾起那枚杨射进他手掌的子弹，和卡特琳娜射向杨的子弹，再进行了一次比较，虽然两枚弹头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形，但是从上面的雕纹中，斯温还是可以辨认出来，两枚弹头形制一致，确实是他专门订制，送给索菲娅和卡特琳娜的。
他握着这两枚弹头，若有所思的回到马车上。
卡特琳娜披着斯温的外套，噘着嘴，虽然很好奇斯温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她就是不肯主动开口问。
“您的手枪。”斯温向卡特琳娜伸出了手。
卡特琳娜一怔，然后神色有些黯然，斯温又开始称呼她为“您”，而不是刚才的“你”了。她伸手摸进自己的裙摆下面，忽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红着面孔，用另一只手，把斯温的脸挪向另一边。
“不准看！”她龇着牙，气势汹汹地对斯温警告道，而斯温什么也没说，任由卡特琳娜的手顶在自己脸孔上。
在裙摆下摸索了一阵，她把手枪取了出来，然后递给斯温。
斯温接过手枪，但是卡特琳娜依旧没有放手，斯温略带疑惑地看向卡特琳娜，只见这位公主殿下脸色的红晕已经扩散到耳根，两颗虎牙示威一般的对斯温张牙舞爪。
“你要是敢闻，我就咬你！”
被卡特琳娜这么一说，斯温还真下意识拿起手枪，放到鼻子下面。
有一股独特的幽香，刚才这股味道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卡特琳娜的脸孔红得好像是要裂开的柿子，她顾不上矜持，直接就朝斯温身上咬过来，两颗虎牙直接钻进了斯温的手腕。
“痛。”
斯温微微嘬了一下嘴，这一下还是很疼的，虽然曾经的他手脚都被砍断过，身躯被打得血肉模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身上没有魔力被咬，这还是第一次，倒是让他体验了一把许久没有感觉到过的痛感。
“你闻到了什么？”卡特琳娜瞪着斯温，两颗虎牙还轻轻的咬合了一下，如同在向斯温示威。
“你身上的味道。”斯温如实的回答了。
“混蛋！”卡特琳娜气急败坏，张开嘴又要咬上来。
斯温都有些头疼了，对付女孩子，他可不是那么擅长，毕竟不是所有女孩都像索菲娅那么乖巧听话。
想到索菲娅，斯温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不要闹。”斯温捏着卡特琳娜的脸蛋，让那两颗虎牙离自己远远的，“我说的是正事，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斯温取出弹夹，清点了一下里面的子弹数目。这种手枪弹夹的定额子弹数是二十颗，而现在弹夹里的子弹数是十九颗，算是刚才卡特琳娜打向杨那一颗，子弹数应该是正好，没有缺少，而且斯温也不认为，卡特琳娜会有别的渠道获取这种子弹，毕竟是斯温特别订制的，就算卡特琳娜要求霍巴顿公司提供一模一样的子弹，时间上算也来不及。
难道说，真是索菲娅？斯温皱起眉头，这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看着斯温沉思的表情，卡特琳娜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想正事，但她还是伸出手指戳了戳斯温，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了？”斯温扭过头来，看向卡特琳娜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不悦。
“我们该回去了吧？现在天都黑了。”
“嗯，说的也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太多，斯温也没有想到卡特琳娜的处境，她毕竟是私自从提亚马特宫出来的，这么晚了不见踪影，那帮随从们一定急坏了。
“那我们走吧，我先送您回卡琳城堡。”
“可我们怎么回去？”卡特琳娜歪着脖子，似乎对斯温很不信任，“我们没有车夫，只有这么一架马车，要怎么走？。”
“杨是怎么把您带过来的？”斯温这时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自己驾着马车，挟持您跑了这么远的路？”
“不是。”卡特琳娜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做，马车自己就跑了起来。”
“那应该是动物魅惑术。”斯温想起了第一次遇到杨时的场景，“他很擅长这一类的小魔法，耗费的魔力不多，但是很实用。”
“那你会吗？”卡特琳娜问道。
“我现在没有魔力释放魔法。”斯温避开了会不会的问题。
“那谁来驾车？”
“只能我来赶车了。”
说着，斯温就跨下马车，准备到前面去驾驭马匹。
“等等！”卡特琳娜连忙拉住了斯温衬衣的后摆，“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斯温转过头来。
“你、你叫我就这个样子回去吗？”说起这个，卡特琳娜的脸又红了起来，“难、难道要我一个帝国公主，在、在侍从们面前，衣、衣衫不整的出现，然后……”
卡特琳娜没有说下去，但斯温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最后一件白衬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您想要的话，这件衣服也可以给您。”说着，他解开了衬衣上的第二个扣子。
卡特琳娜瞄了一眼斯温的下身。“我的裙子破了，我需要你的裤子。”
“不可能。”斯温断然回绝，“你不能让一位伯爵只穿裤衩去见自己的仆人。”
“那你就让我露着这两条腿，给你的仆人们看？”卡特琳娜把抱着的裙摆一甩，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将一双白皙的长腿伸到了斯温面前，“你忍心吗？只有你才看过，我绝对不会给第二个人看到的！”
斯温愣了一下，而卡特琳娜马上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的歧义。
“我、我是说，被你看到是没、没办法的事情，原本我是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的，包、包括你！但、但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那、那就没办法了，可是我不会让第二个人看到的！”
斯温叹了口气，他对这些解释没有兴趣。“如果我刚才的行为给您造成了任何困扰的话，我道歉。但希望您不要多想，我和您……”
又是这种语气，又是这样的态度。卡特琳娜咬紧了牙齿，心里忽然生出了火气。
“我不管！”她突然抓住了斯温的一边衣领，把他扯向自己，“没有衣服无所谓，但我必须要一个说法，一个可以向我父母交代、让下人们闭嘴的说法！”
“你到底要什么说法？”斯温的头又痛了起来，虽然被卡特琳娜扯着领子，但是他也没有要挣脱的意思。
“我突然之间失踪，一直到晚上才和你两个人，驾着一辆马车，从深山老林里回去，你觉得那些下人会怎么想？要么你给出一个大家都可以接受、不会引来闲言碎语的解释，要么，我就如实的和父亲说，你在马车里要对我不轨！”
斯温的头都快大了，这哪里有能不让任何人说闲言碎语的解释呢？如果他还能使用魔法，那倒是好办，只要用传送术将两个人悄悄传送回城堡里，然后给大公主换好衣服，那么谁也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他的魔力干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
“我会让我的属下为我们遮掩好的，您那些随从不会瞧见您现在的样子。”
“不行！”卡特琳娜用力的一扯斯温的衣领，差点把纽扣给扯下来，“你总是这样，喜欢避重就轻。我要的是你的态度，不是这种偷鸡摸狗的做法！”
“那您到底要我怎样？”斯温实在无奈，在不讲理的女孩子面前，他还真的没有任何应对办法。
卡特琳娜把脸凑近斯温，那张娇嫩的面孔上满是严肃的神色。
“娶我。”
“我应该已经和您说过了……”
“那我就去告诉父亲，你强抱我！”
卡特琳娜松开斯温的衣领，把他往马车外一推。
“不要无理取闹。”斯温摔下马车，再爬起来的时候，他的脸都黑了，“我现在没有空陪您瞎闹，而且，要是您真这么说了，您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吧。”
“不要小看女人的执念！”卡特琳娜大叫了起来，“而且，什么叫做‘无理取闹’？难道你没有意图强抱我吗？”
斯温的脸上没有任何尴尬的神色，虽然现在被卡特琳娜搅得，他的情绪不像之前那样稳定，但也不至于露出过多的神态来。
“卡琳，这件事以后再说好吗？我们现在得快点回去了，这外面太容易发生意外，而且我现在没办法使用魔法，不一定能保护住你。”斯温重新跨上马车，用卡特琳娜从未听到过的温柔语气说道，“你也知道，我和索菲娅是不可能分开的，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对你我不是毫无感觉，但也请你暂且体谅我的苦衷。我们至少还不是陌生人，记住这一点，我永远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到你身旁。”
“Ifthesepalacefrightenyou，takecomfortfromtheknowledgethatIamhere.”
卡特琳娜忽然念出了斯温送她的那把手枪上的铭文。
“你、你第一次叫我卡琳……”或许是斯温的温柔来得太突然，卡特琳娜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哪怕明知斯温这可能是骗她，只想拖延这件事，可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感动，好像心脏都要融化了一般，“明明、明明知道你是在对我撒谎，但我就是想要听，想要听你再多叫我……”
“卡琳，”斯温捧住了卡特琳娜的脸，眼中闪动这温柔的波光，“我虽然说了很多谎，但这些话不是。”
卡特琳娜觉得自己幸福得快晕过去了。
“我、我……”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们先回去吧。”斯温帮她撩起纷乱的鬓发，拨到耳后。
“嗯。”卡特琳娜含着泪水，点了点头。
斯温走出车厢，坐到车夫的位子上。直到这时，他才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神色。
“哄女孩子，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他低下头，在座位旁找了找。
“马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