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赫伯特面色古怪,难以置信地看着瑟雷西,“你不是死在内政部事件中了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瑟雷西反问道,“那场事件,没有任何死亡和失踪人员的统计,您怎么知道我死在那场事件中了呢?”
赫伯特一怔,确实,瑟雷西的死只是他下意识的判断,并没有人亲眼见到瑟雷西死在那场大火中,或是看到他的尸体。
“所以你隐藏起来,又是想要干什么呢?”赫伯特阴沉着脸,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以往,总是他握有情报上的优势,可以掌握主动,但是现在,准确的说是自从斯温出现后,越来越多他所不知晓的事情在他身边悄然发生,就像是突然置身于一阵迷雾中,他努力想要看清真相,却总被新的雾气迷乱了双眼。
“干什么,哼哼,我想干什么?”瑟雷西冷笑起来,他的肩膀也随着他的笑声,在不断的颤抖,“我说赫伯特局长,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您还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吗?”
赫伯特眉头微皱,余光下意识的往自己的桌案上瞄。
“对,我想要的就是那个。”瑟雷西指着赫伯特身后桌案上的文件,咧开的嘴角都快够到他的耳朵了,“内政部的大楼毁于火灾之后,里面的那些文件也彻底被烧毁,换句话说,贝利亚花了那么多年精心搜集的,可以在整个帝国掀起狂风暴雨的秘闻都消失了,除了你手中的那一份之外,就不会再有别的内政部档案了。”
赫伯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镇定,眼下,即使是见惯了风雨的他,心中也不免感到有些畏惧。从瑟雷西的话语中,他可以感觉的出来,一个暗影正在帝国平静的表面下潜伏,这个可怕的隐形势力是之前谁都没有察觉的,它一直隐藏在水面之下,直到现在,米歇尔七世死了,尼古拉一世死了,贝利亚也死了,趁着这个帝国最虚弱的时候,它终于要展现出自己的峥嵘头角,开始新一轮的争斗了。
“你想这些东西?”赫伯特冷冷地盯着瑟雷西,握着枪的手攥紧了枪柄,“贝利亚已经死了,谁和内政部扯上关系,谁就要被新皇帝给盯上,这种情况下,你觉得这些东西还会有用吗?没有人会怕内政部了,达克斯达,我们风光的日子已经过去,少在那里异想天开,指望继承贝利亚的地位和事业了!”
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卡尔,看着这个兄弟,赫伯特的眼神不禁变得很复杂。“卡尔,你帮着这个家伙,一块儿来对付我?帮着一个外人,来找你亲兄弟的麻烦?我一直以为你和从前一模一样,还是那个话不多但总是替人着想的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赫伯特的眼角隐隐有泪光,表情显得悲伤而哀戚,似乎真的被兄弟的背叛给伤了心。但是,他面前的卡尔却无动于衷,那双眼睛里,几乎都看不到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瑟雷西癫狂的大笑起来,笑得赫伯特恼怒不已,恨不得立刻给他一颗子弹尝尝,“我说,赫伯特局长,你拿枪指着您的兄弟,然后还声嘶力竭地控诉他帮着外人对付你,您是不是……演得太不符合逻辑了一点?做戏也要做的像一点嘛,明明您刚才还说对自己的兄弟也下得了手,怎么,转眼您对自己的兄弟就是另一个要求了吗?”
“闭嘴,达克斯达!”赫伯特恼羞成怒地喝断了瑟雷西的话,同时把枪对准了他,“你到底对卡尔说了什么?挑拨他来跟踪我,还引着你来这里,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刚才问你,您有什么资格,自称是他的兄弟?”瑟雷西收敛起了笑容,难得的露出了严肃的神色,“难道您还不自省吗?赫伯特局长,你根本算不上卡尔的兄弟。”
“哼,一派鬼话!”赫伯特冷哼一声,对瑟雷西的话嗤之以鼻,“我和卡尔血脉相连,是真真正正的亲兄弟,这样还不算是兄弟,还有什么能算是兄弟?你总不会要告诉我,你才是卡尔的兄弟吧?”
“没错。”瑟雷西向前迈了一步,挨着卡尔站立,“只有我,只有我们,才是真正的兄弟,和你这样凭着虚伪的血脉链接,用伪装和欺骗的亲情来掩饰的家伙不一样,我们和卡尔有着共同的觉悟,在这个觉悟之下,我们是最密不可分的兄弟。”
“继续胡言乱语吧,谁会信你的鬼话。”赫伯特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可没有底,尤其是他看到卡尔对瑟雷西的话没有任何反驳的时候,“看在主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马上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叫你尝尝子弹的滋味!”
“真抱歉,我对天上那个弄虚作假的家伙没有任何的信任。”瑟雷西阴沉着脸,又向前迈了一步,对赫伯特步步紧逼,“那个家伙总是在背叛别人、辜负别人,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能够换来的只有背叛和失望,所以,我奉劝您,现实点吧,您应该看清楚形势。刚才有一点,您说的很对,现在内政部风光的日子已经过去,您不是什么调查局长了,也没有任何手下可供您差遣,老实点,把东西交出来,不然的话……”
“砰”
“不然的话,怎样?”赫伯特恶狠狠地看着倒下去的瑟雷西,握枪的手还有些颤抖,“这是你自找的,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从南方叛乱的时候就是这样,你策反了南方军团,把功劳都拦揽到自己身上,然后又把杰里柯抓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至于把凯旋大道搞成那副模样,还杀掉了……”
赫伯特忽然沉默了下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卡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说这些有又有什么用呢?哼,做都做了,人也杀了,难道后悔就能让那些被我杀掉的,被我害死的人活过来吗?”赫伯特放下枪,整个人显得格外疲惫,“卡尔,我们是亲兄弟,你不会出卖我的,对吗?”
卡尔看了眼赫伯特手中的枪,继续保持沉默。
“你就不能说两句话吗?随便说点什么都行,我就是受不了你这样,你从小就不爱说话,我也没办法和你交流,谁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赫伯特倚到书桌边上,和卡尔保持了三公尺左右的距离,“听着,卡尔,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为了我们家好,父亲老了,而且他这个人你也知道,实在太过正直和坦率,如果我不为菲尔积累一点家底,等到将来,我们又要怎么维持菲尔家的地位呢?”
“妹妹。”
“什么?”赫伯特一怔,卡尔终于开腔了,但是他却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你知道的。”卡尔看着赫伯特,他的眼神表达的东西到要比他的话语表达的更多,“我们还有个妹妹。”
赫伯特的惊讶凝固在脸上,他完全没有想到,为什么卡尔也知道这件事。不,准确的说,赫伯特不是没有想到,自从和斯温的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就隐隐感觉到了,以往自己以为鲜有人知的那些秘密,在那个年轻伯爵出现后,就有越来越多知道的人出现了,或者说,不知道这些秘密的人,大多已经死掉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赫伯特咬着嘴唇,心里在想还有什么事是卡尔不知道的,“不要告诉我,是父亲告诉你的;更别告诉我,是母亲告诉你的。”
“母亲不知道这件事。”卡尔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赫伯特脸色一白,他听出了卡尔的意思。“你从那个时候就在跟踪我、切听我?我所获知的所有消息,你都从我这里得知了?”赫伯特一脸的不可置信,用仿佛第一次见到卡尔这个人的眼神,盯着这个亲兄弟看,“这不可能,如果你跟踪了我这么多年,我没道理察觉不出来,你也不可能避过那些耳目。”
“别那么自信,赫伯特先生。”瑟雷西的声音从地上传来,然后赫伯特惊恐的看到,被子弹打中胸膛的瑟雷西,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没有用手去支撑地面,而像突然立起的僵尸一样,瑟雷西以自己的脚跟为轴心,身体笔直的转了九十度,从倒在地上的姿势,一下子转换成了僵硬的站姿。
“您凭什么认为,我们做不到这些事情?”
赫伯特的脸色惨白,他盯着瑟雷西胸口那个还在淌血的枪孔,表情仿佛见了鬼一般难看。“这不可能,你明明中了枪,就算没有打中心脏,你也不可能还站得起来,地上全是你的血,这么大量的出血,都够你休克了。”
“啊,是的,是的,如果是一般人的话,被打中这儿确实完蛋了。”瑟雷西面带微笑的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枪孔,“不过,遗憾的是,就算您的枪法再准,也打不死我的。”
说着,瑟雷西一步步走近赫伯特,靠在桌边的赫伯特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地方,只能近乎绝望的看着瑟雷西来到他跟前。子弹一发又一发的打进瑟雷西的胸膛,但是瑟雷西好似没有痛感,任赫伯特朝他开枪。
“省省力气吧,枪是无效的。”瑟雷西抓住了赫伯特的手,强行夺过了手枪,“还是说,您指望这些枪声,能够帮您找来一些,救兵?”
赫伯特彻底绝望了,他现在才意识,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人类。
“没人会来救您的,要说世界上最冷漠的东西是什么的话,我想,应该就是人心吧,尤其是经历过一场战争的人,从天堂到地狱的极具转变足以让他们的心肠硬如钢铁,这一点,我想同样铁石心肠的您,应该可以理解吧?”
瑟雷西脸上的皮肤逐渐脱落,就像是碎裂的瓷瓶,一块块的掉落下来,露出里面的骨头架子,而可笑又可怖的是,即使脸上没有了肌肉,赫伯特依旧可以看得出来,瑟雷西那令人难忘的笑容。
“你,你……”赫伯特的呼吸急促,内心的恐惧已经无法抑制,整个人的身体都不听使唤了,“你到底,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是谁?”
“既然您这么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好了。”赫伯特伸出只剩骨头的手,掐住了赫伯特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我们是来自远古的幽影,秉承魔法大君意志的亡灵,我们带着死亡和恐怖而来,所到之处唯有暗影留存。”
“福光兄弟会。”
卡尔报出了这个名字。
然后,赫伯特被瑟雷西拧断脖子,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现在,”只剩一副骨头的瑟雷西看着满屋的文件,没有嘴唇的两排牙齿露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这些,都是我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