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柯伯爵,您腿上的伤实在太严重了,虽然我们能够帮您治好,但是恐怕今后您都得用拐杖走路了。”
听到医生的诊断,索菲娅脸上担忧的神色更加凝重了,她看着一旁坐在病椅上的兄长,内心里十分不愿接受这个结果。
“洪堡医生,难道就没有办法完全治好吗?”她还带着一丝希冀,勃兰登堡医院是帝都最好的骨科医院,而作为这家医院最有名望的医生,洪堡的名字似乎还可以给人带来一丝希望。
“很抱歉,小姐,”洪堡医生摇着头,语气中也很遗憾,“我能明白您对伯爵阁下的关切之心,但这确实是无能为力的事情。伯爵阁下的小腿胫骨都碎了,要是一般病人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只有截肢这一个办法。但是似乎伯爵阁下的身体异常康健,并没有大出血的症状,所以我才敢勉强让伯爵阁下保住这条腿,这已经是我能尽到的最大努力了。”
索菲娅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斯温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为难医生了。
“那么就请按您的方法为我治疗吧,”斯温面色平静地对洪堡医生说道,离开内政部之后,他又变回到原来那个面无表情的午夜伯爵了,“大概有多少时间才能走路?”
“至少请您静养半年,这样的伤势要是因为意外再度复发,我不能保证下一次还可以保住您的腿。”
斯温没有回答,他的脸上也看不任何的表情来。半年实在太久了一些,他可不认为曼弗雷德和贝利亚会等上半年再发难。
“那么,请杰里柯小姐回避一下,我要为伯爵阁下动手术了。”
索菲娅紧紧拉着兄长的手,她已经受够没有兄长在身边的时间了,所以现在绝不愿意在兄长紧要的关头离开。
“我要留在这里,”索菲娅坚决地说道,“不论如何,我要陪在兄长大人身边。”
“这……”洪堡医生有些犹豫,按理说这是不合适的,而且接下来的手术可不是一般女孩子能看得下去的。
“让她待着这里吧。索菲娅,不要给医生添麻烦。”
“好的,兄长大人。”
洪堡医生叹了口气,既然伯爵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坚持让索菲娅离开。毕竟他的病人是一位伯爵,而且还是一位杀了叛徒米歇尔七世的伯爵,和他一个小小的平民医生比起来,洪堡真的没有立场反对斯温的要求。
“那么,我将先为您进行麻醉,这会让您在手术时不会感受到痛苦。”
“没有这个必要。”斯温摇了摇头,拒绝了医生的提议。他的身体和一般人不同,杰里柯魔道已经将他的肉体完成了魔力化,对于身体的感觉,除了神经的联系之外,还有魔力的联系,所以就算进行了麻醉,该有的感觉还是可以通过魔力末梢传递到斯温的大脑,更何况这种程度的痛楚斯温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是……”洪堡医生很为难,在他看来,这位击杀了米歇尔七世的英雄伯爵或许确实有过人的勇武,但是毕竟是个年轻人,何况又是在妹妹跟前,所以他觉得斯温只是为了出风头而拒绝麻醉,可一旦手术的痛楚刺激到他的神经,到时万一因为疼痛而挣扎起来,很可能会让手术出现麻烦和意外。
索菲娅也一脸担忧地看着兄长,她没有洪堡医生想的那么多,只是单纯的在担心兄长而已。
“开始吧。”斯温一脸平静地说道,他没有办法和医生解释这是为什么,而且以斯温的性格,也不会屑于去解释。
无奈地叹了口气,洪堡医生只好拿出工具,在护士小姐的帮助下,将斯温送进手术室,开始了手术。
索菲娅就待在一旁看着,看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绕着兄长,晃眼的白光在手术刀上闪烁着,每一次下刀,都会带出令少女心惊胆战的血红色来。
索菲娅紧咬着嘴唇,虽然心里十分害怕,但是她始终没有移开目光,坚持看着医生们为兄长处理伤口,把一块块碎骨取出来。好几次她都想要呕吐,但是最后她硬生生忍下了恶心感。这是她最爱的兄长的手术,每一块让她畏惧的血肉和碎骨都是来自于她兄长的身上,所以她必须看下去,哪怕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她也坚持着看了下去。
虽然没有进行麻醉,但是斯温在整个手术过程中都一直保持着平静的表情,甚至他的冷静有些吓到洪堡医生了,不论是剔除碎骨还是缝合伤口,一般人就算是被麻醉了,要是看到自己的腿变成这样一幅血肉模糊的样子,也是会感到害怕和恶心的。可是斯温没有,他唯一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好像没有任何痛觉一样,如果不是正在手术中,洪堡真的想检查一下斯温的身体到底是不是和正常人有区别。
手术完毕后,斯温的右腿胫骨被打上厚重的石膏,带着这么大一个累赘,不要说和曼弗雷德或者欧内斯特战斗了,就是走路都成问题。
“我还是建议您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在斯温提出要离开时,洪堡医生还是谨慎地对病人建议道,“虽然目前看起来,您的,呃……伤势没有恶化的状况,但也正因为这个我才更加担心,我不想让现在看起来的平安无事误导了您,以致日后造成更坏的结果。”
“谢谢您的提醒,医生。”虽然洪堡医生这么说了,但是斯温显然没把他的话当做一回事,“我想不需要这么麻烦,这一点我很有自信,而且眼下的局势不容许我悠闲地在病床上。”
洪堡医生下意识的就想到当下贝利亚和亚历山大两位殿下相争的局势,他错误的认为斯温是某一个派系中的一员,全然不知道斯温指的是别的事情。
“总之,还是请您小心为好。”斯温都这么说了,作为一个平民医生,洪堡实在没有资格再多做要求,“如果伤口出现恶化,还请您第一时间来医院复诊。”
“我会的。”说着,斯温就在索菲娅的搀扶下,走出了医院。
马车跑动起来,向着斯温许久没有回去的卡琳城堡进发。
一路上,索菲娅都紧紧挽着兄长的手臂,斯温可以感觉到,索菲娅的身体正在颤抖。
“怎么了?”他问道。
“没什么。”索菲娅摇了摇头,但是她的眼神却显然不是没事的样子。
“刚才吓到你了吗?”
索菲娅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把担忧的目光投向了兄长裹着石膏的右腿。
“真的……真的没事吗?兄长大人,您还是谨慎一些的好,我觉得医生说的有道理,或许您应该……”
斯温竖起了食指,轻轻点在索菲娅的唇上,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
“没事的,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说着,斯温举起了手杖,朝石膏狠狠地砸了下去。
“兄长大人!”索菲娅大吃一惊,她急忙想去阻拦,但是却没赶得及,石膏被完全敲开,白色的碎屑飞溅,刚刚手术留下来的缝合线又狰狞地露出面貌来。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兄长大人?”索菲娅扑到斯温的右腿上,眼里的泪花都溅了出来,她不明白兄长为什么要这么摧残自己的身体。
“安心,”斯温扶起索菲娅,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慰起啜泣着的索菲娅来,“你看,这不是没事嘛。”说着,斯温用右脚踏了踏马车里的地毯,车底板发出轻微的响声,而斯温的腿看起来一点异常都没有。
“真的……没事?”索菲娅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兄长腿上的缝合处,还是不敢相信斯温的伤在一场手术后马上就好了。
“有的时候,看起来很严重的问题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可怕。”斯温把索菲娅揽到怀里,手指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医生们出于负责的态度,总是做最坏的打算以应对任何不利的状况,这种谨慎无可非议,但有识者却不必拘泥于他们过分谨慎的建议。”
索菲娅听得很奇怪,斯温的语气似乎很轻松平淡,但是索菲娅总觉得这和常理不符。不过,出于一贯对于兄长的信任,她也没有多问,一如既往地相信了斯温说的话。对索菲娅而言,哪怕兄长说的是违背常识的,她也只会去怀疑常识,而不会质疑兄长。
虽然瞒过了索菲娅,不过斯温心里还是难免有些歉疚,他不想对妹妹说谎,但是他更不想把索菲娅牵扯得太深。这一次的帝都之行超乎了他的想象,似乎他确实有些轻视自己的对手们了尽管他依旧对自己的计划有着极度的信心,但右腿上的伤却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只有斯温自己才知道他现在的真实状况,欧内斯特能够击伤他的原因到现在斯温也没有一个头绪,不过从后面那一场对决来看,欧内斯特并不是那么强,至少斯温在使用合理战术的情况下,完全可以碾压不会魔法的欧内斯特。
但欧内斯特能够给自己造成伤势这一点还是斯温心中的一根刺,他之所以要去勃兰登堡医院治疗,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缝合伤口,只要把伤口处理好,就算里头的骨头是断的他也无所谓,欧内斯特给他造成的伤势只有那一剑留下来的伤口无法用魔力愈合,而之后的二次伤都能够慢慢恢复,所以现在斯温腿上的伤口其实只是胫骨上的那道剑伤,除此之外,虽然碎骨刺穿皮肉的样子很恐怖,但实际上对斯温而言没有任何危险。
当然,这样的伤势也不是对斯温没有任何影响,他的右腿因为剑伤的关系几乎使不上力,更不能承受太大的压力,而且这个部位也不再能够魔力化,可以说,右腿小腿几乎变成了斯温的阿喀琉斯之踵。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斯温陷入了沉思。
眼角还带泪的索菲娅看着兄长认真模样的侧脸,不禁有些着迷,虽然什么样子的兄长她都深深爱着,但有的时候,这样认真的斯温,还是更容易叫她的心微微颤动。
在他们的背后,朝阳已经缓缓升了起来,这一夜的恶斗,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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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军团是突然出现在德为得的,而亚历山大自然不会给他们安排任何驻地——现在的皇储殿下正为这支突然出现并且打扰了他的睡眠的部队发愁呢。
内政部也毁于大火,现在火势还没有完全熄灭,不过好在经过帝都警备部队和消防队的努力,火势至少控制下来了,不至于演变成蔓延整个帝都的大火。
在阿普大道上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维庭第一次见到了贝利亚的真容。
“殿下,”维庭单膝跪在贝利亚面前,深深的低着头,一副卑微的样子,“这一次内政部蒙难,所幸您及时脱出,我等救援来迟,还请您降罪。”
贝利亚冷冷地盯着维庭,他沉默得越久,维庭越发感到不安,深怕贝利亚因为今天的变故真的迁怒到自己的身上——“降罪”什么的,他当然只是说说而已。
“请起吧,维庭将军,您今天做的很好,要是没有您和您的部队及时支援,大概我早已死在亚历山大的走狗手下了。”
维庭如蒙大赦,一边说着感激和谢罪的话,一边缓缓站起来。
“南方军团今天作战辛苦了,不过因为内政部突生的变故,我暂时没办法给将士们更好的待遇,您下去后好好安抚他们,我会在事后论功行赏,该赏赐的,我绝不吝啬。”
“是,感谢您的仁慈。”维庭当然听得出贝利亚让自己离开的意思,他千恩万谢着离开了帐篷。
在确保了帐篷周围没人后,杨从帐篷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端详着这个“贝利亚”,即使是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曼弗雷德真的制造出一个“人”来了。
“怎么样,很不错吧?”曼弗雷德的身影从贝利亚的影子里升起来,“虽然仓促了一些,这位‘殿下’没有自我的意识,不过这对我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要是傀儡太有头脑了,也很麻烦啊。”
“那么多小孩就只制造了一个?”
“啊,没办法,时间不足,毕竟都是一些小孩,想要寻找出他们父亲的血统还是有些困难的。”
“那么下一个目标是谁?”
“就近吧。”曼弗雷德的嘴角拉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