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雷西哼着不成调的歌,步伐中还带着蹦跳,非常愉悦的走进原内政部调查局的基地废墟。
虽然这个地方被斯温破坏殆尽,几乎只剩了一片残垣断壁,但是瑟雷西的手下们却牢牢把守着这个地方,在废墟的每一个角落和阴影里,随时都会出现一双阴测测的眼睛。
尽管现在没有了内政部的把守和保密,但是因为德为得遭遇的几次劫难,这个地方暂时还是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正当瑟雷西愉快的走在残垣断壁间的时候,一柄斧头突然甩向了他。
瑟雷西稳稳的接住了斧头。
“我可不是你能够随意使唤的狗。”残忍者阿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另一把斧头。
“哦——”瑟雷西耸了耸肩,把斧头在抛回给阿兰,“但你不是做了吗,按照我的要求。”
两道破空声从瑟雷西的左右两侧同时袭来,而瑟雷西也顺势张开双手,一左一右把两把斧头都接住了。
“嘿嘿嘿。”瑟雷西笑着,嘴角都快咧到了脸颊上,“我非常擅长这个。”
“那你一定不擅长这个!”
突然出现在瑟雷西身前的阿兰一脚踹倒了瑟雷西。
“哦哦哦——”瑟雷西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但脸上仍旧满是笑意,“但我非常喜欢这个。”
“怪胎。”阿兰朝瑟雷西啐了一口唾沫,然后丢下瑟雷西,径自走开,没有再理会他。
瑟雷西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风衣,掸去灰尘后,继续朝目的地走去。
就和他嘴上说的一样,瑟雷西一点也不介意阿兰的举动,不论是侮辱还是威胁,那些东西好像都不能使瑟雷西生气,准确的说,似乎没有什么能够使瑟雷西放弃他怪异的笑容。
“您好啊,杰里柯伯爵——”瑟雷西打开门锁,带着极为灿烂的笑容对房间里的那个人说道,“哦,您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欧内斯特·诺·杰里柯伯爵。”
欧内斯特侧过脸,瞥了瑟雷西一眼。
“瑟雷西·达科斯达,让人把我从奥布莱恩手下救出来的,是你这个家伙吗?”
“哈,别客气,那都是我应该做的!”瑟雷西蹦出一大步,同时顺势拿过一张椅子,倒坐在椅子上,“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同志嘛。”
“志同道合?”欧内斯特的眼神没有对这个词的半点认同,“有谁会和你这样的疯子志同道合呢?”
“当然是……”
瑟雷西伸手比划了一下,只不过他的比划大概是没人看得懂了。
“疯子喽。”
欧内斯特认真的盯着瑟雷西,他脸上的神情很严肃,严肃得连瑟雷西都有些笑不出声了。
“呃……咳咳,嗯——”瑟雷西清了清嗓子,稍微收敛了一点他那夸张得过分的笑容,“看起来我的笑话不好笑,那么让我们来谈点正事吧。”
他眨了眨眼睛,眼神中多了点严肃。
“我需要你的帮忙。”
欧内斯特的表情并不显得惊讶,即使是经历了提亚马特宫突然的政变,即使是自己突然被带到这个地方并且被软禁起来,欧内斯特也一直都很平静。
“为了对付那个家伙?”
“啊,对,没错。”瑟雷西舔了舔嘴唇,目光挪开,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为了对付你的儿子,斯温·诺·杰里柯。”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帮助你?”欧内斯特的语气还是非常的平静,“我为什么要帮助一个通缉犯?”
“哦,别说得那么难听嘛——你自己现在不也通缉犯了吗。”瑟雷西摊了摊手说道,“所以,你看,我们其实没什么区别,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确实是志同道合的同志,不是吗?”
“别说的那么好听。”欧内斯特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同时靠在椅背上,“我和你不一样。”
“那你就当我们现在同是沦落人,同病相怜好了。”瑟雷西似乎没有放弃的样子,他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掏出一直铅笔来,立在桌上。
“看,我和你,现在就好像这支铅笔的两头,虽然看起来互不相干,但实际上,我们在同一条船上,对吧?”
“乱七八糟的理论的。”欧内斯特的态度还是滴水不漏。
“啊,你这个人啊——”瑟雷西叹了口气,随手扔掉了铅笔,“那么,让我们换个话题好了。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那么想杀了斯温?我能理解你痛恨他的理由,但不能理解你想杀死他的原因。”
欧内斯特只是看着瑟雷西,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你看,一般人,在你这种处境应该都不会做到那么狠心的吧?是你抛弃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是你抛弃了自己的儿子,而在十多年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你却没有任何愧疚,甚至还恨不得一枪打爆他的头——究竟是什么,让你有这么做的冲动?”
欧内斯特保持着双手交叉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你的问题很怪。”
这是他做出的回应。
“很怪吗?倒是有很多人说我很怪,但是似乎没什么人会说我的问题很怪。”瑟雷西耸了耸肩,即使是面对欧内斯特这样冷淡的态度,他依旧表现的很随意。
“理解痛恨的原因,却不理解要杀死的原因,难道在你的逻辑里,痛恨和杀死这两个词不足以构成因果关系吗?”
“实际上,这两个词确实还差了那么一点。”瑟雷西又舔了舔嘴唇,“你看,恨一个人,有时候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杀死他吧?尤其是自己的儿子,在你这种情况下,一般人就算感到十分厌恶,但也不会直接说要杀死吧?难道你的心里对他们母子就没有任何歉疚吗?”
“你对我的事情似乎非常了解。”欧内斯特眯起了眼,“而这些事情,你没有理由会知道。”
“哦——这得感谢赫伯特了,算起来,他也是你的兄弟呢!”瑟雷西的笑容又堆起来了,就像马戏团的小丑一样,他嘴角咧得十分夸张,“毕竟,你的妻子,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啊!难道说你是天生就对亲情没什么感觉吗?似乎赫伯特死的时候,你就没有什么触动啊——看看你可怜的岳父,他几乎伤心欲绝,就像要死了一样。”
“也就是说,是你杀死了赫伯特?”欧内斯特紧了紧拳头,然后松开,“而且,还一直监视着我?”
“如果您介意的话,”瑟雷西皱了皱鼻子,“可以换个词。”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欧内斯特的眼神还是一样的平静,“你问那么多,到底是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瑟雷西半站起来,伏着上半身靠近了欧内斯特,“斯温的弱点。”
欧内斯特只是静静的看着瑟雷西,没有做出回答。
“您这个表情……”瑟雷西咬着指甲,似乎一点也不嫌脏的样子,“是不知道的意思,还是说,不打算告诉我?”
“如果你想知道答案的话……”欧内斯特摩挲着指节,因为常年用剑,他的手指关节上已经生出了十分厚重的老茧,“那么,大可以用你那自作聪明的大脑,判断一下。”
“哈,您可真不愧是斯温的父亲啊!”瑟雷西啃啮着指甲,神情却没有任何不悦,“果然是和您儿子一样的臭脾气呢。”
“这种玩笑,”欧内斯特面部的表情分毫未变,但是散发出的气场却突然严肃了许多,“最好不要开。”
“哼哼哼哼……”瑟雷西闷声笑着,还用指甲刮了刮自己的齿垢,“那么我们就来说点认真的事情吧。我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斯温·诺·杰里柯,这一点上,我和您的立场是完全一致的,处于相同立场之下,合作,应该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吧?”
欧内斯特盯着瑟雷西,保持了沉默。
“您应该能够猜得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吧?顺便告诉您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您部下的帝都警备部队,已经被斯温以叛乱罪名,全部处死了,行刑的就是奥布莱恩男爵的芒斯特军。”
欧内斯特的脸颊抽搐了一下,眼神更阴沉了几分。
“不久前才被亚历山大皇帝敕封为格拉摩根伯爵的欧内斯特·诺·杰里柯,转眼就被变成了叛党,名声扫地不说,现在还被自己的儿子在全德为得通缉,唉——所以说,人生的机遇这种东西……”
欧内斯特垂下眼。
“我的家人怎么样了?”
“这一点您倒是不必担心。”瑟雷西咧开了笑容,只不过他的笑容反而给欧内斯特一种不好的感觉,“您的家人,不就是斯温的家人吗?想必,他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她们的,嗯——‘好好的照顾’。”
瑟雷西话刚说完,欧内斯特就猛地伸过手,抓住了瑟雷西的衣领,硬把他拽上桌子,拖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说过了,”欧内斯特面容平静,但是眼神却特别的恐怖,“不要开这种玩笑。”
瑟雷西乖乖举起了双手。
“他和我的家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没有——任·何·关·系!”
欧内斯特压抑的声音把最后的几个字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可是,”瑟雷西高举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敌意,“就是你再怎么排斥,你和他终究有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这种关系不是你……”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欧内斯特大吼着打断了瑟雷西的话,“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点血缘上的关系都没有!”
“怎么可能,你就是是说气话,这也太……”瑟雷西还堆着笑脸,可是欧内斯特直接把他的脸重重按到了桌子上,那一下,差点都把瑟雷西的鼻子给压扁了。
“我说过了,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欧内斯特死死的盯着瑟雷西,“我从来没有碰过伯莎,我根本不可能有这个儿子!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的知道,斯温·诺·杰里柯、我的儿子,这个身份,根本就是被编造出来的。”
欧内斯特的眼中燃着熊熊的烈火,被他埋在心底最深处、从未和人提及但自己又每天都在思虑的事情,终于从他的口中道了出来。
“我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但毫无疑问,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我父亲温斯顿的阴谋,他,还有他寄以如此厚望的这个斯温,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是我清楚一点——他们绝对是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的,杰里柯家族会重新出现在德为得,并且开始搅乱帝国的局势,试图控住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就是他们野心的开始,当这个阴谋真正展露在世人面前时,就是他们的阴谋完全成功的时候,他们的目的,会毁了这个国家,乃至这个世界!”
“是……吗?”瑟雷西低下头,好像是被欧内斯特吓到了一样。
“可是,你怎么如此确定呢?”
“因为我确定。”欧内斯特松开手,坐回到椅子上,“只有这件事,我无比的确定。”
“这样啊……”瑟雷西低着头,慢慢从桌子上爬起来,但是他低垂的面孔上,那狡诈的笑容,却是无比的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