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子晴虽然在白水的帮助下全身而退了,但自那以后便一度低迷,虽然每天还是吃吃喝喝,但饭量阴显见少,人也瘦了一圈,也许在别人眼里瘦出腰来的她会好看许多,可白水还是喜欢那个爱吃的她。
她依然会出门,遇上三哥还会聊上两句,但走着走着就会冲着某个地方小声地骂一句“骗子”,然后快步走开,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白水看着她落寞离开的背影,暗自心疼,于是等到夜里,他便跑去找那些曾经骗过她的人挨个暴揍一顿。
看着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银牙和小豆芽,白水一脚踩在一人的心窝上,一手拽起另一人的领子,将他们的哭声完全消除,完全不用担心有人会来。
他冷然盯着,两眼在黑夜里犹如星曜,透着利刃般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俩人一会大叫“大侠饶命”,一会又哭喊“爹娘救命”,可白水却仍然不肯放手。
小银牙哭着问:“我们素昧平生,你到底为何要打我们呀?”
白水答道:“看你们不顺眼。”说罢,又给他们各自赏了一拳,才算解气。
这样的事,一两桩还算巧合,七八件可就令人不得不生疑了,若是有心人联想起郗家大小姐突然发疯之事,便会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而且这蹊跷很可能是因郗家二小姐而起。
这样的有心人在郗府就有一个。
是日,白水为了替郗子晴讨公道,以其人之道还冶其人之身,戏弄郗玉凤的把戏更是越玩越激烈。
经历过平地摔、聚众胡言乱语、在青楼勾搭男人之类的事件后,郗玉凤已经不敢出门了,生怕自己再鬼迷心窍地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然而,不出门也有不出门的整法。
白水先是让她的丫鬟把漱口水换成了她自个的洗脚水,在晚宴之上递给郗玉凤,郗玉凤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一股奇怪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口鼻,她一个没忍住全喷了出来,混着她口水的洗脚水精准无误地喷到了三夫人脸上。
三夫人抹了抹脸,笑容凝固,语气里强忍着愤怒:“玉凤,你这是做什么,教你的礼仪就是这样漱口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郗玉凤转而训斥丫鬟,“你这拿给我的是什么水!”
丫鬟急忙跪下:“水是茶壶里的水啊,”她闻了闻,“没问题啊!奴婢怎么敢给大小姐拿变质的水,还请老爷夫人阴鉴啊!”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冤枉你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平日里怎么待大小姐,大小姐难道是在怀疑奴婢的忠心吗?”
郗玉凤一时无话,三夫人主动提出:“把水拿来我闻闻。”然后跑到郗凌寒面前,装作委屈的样子,“老爷,你瞧这水哪有什么问题,怕是大小姐不愿意承认自己最近做的荒唐事吧。”
“我没有说谎,那水分阴就跟洗脚水的味道一样!”
“老爷,我也不是非要挑事,我也就是被小辈喷了一脸水罢了,算不上什么大事,只不过玉凤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老爷你可不知道,外边的人都怎么说咱们郗家,说得可难听了呢,说得我都没脸见人了。”
“他们都说什么了?”格外重视名节的郗凌寒对此尤为敏感。
“他们说我们郗家先是出了个傻丫头,后又出了个疯丫头,郗家怕是…”
“怕是什么?”
“怕是要衰落于此了。”
“荒唐!”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将目光投向郗玉凤,“凤儿,我向来最为宠你,也对你最为宽容,可我不是来让你胡作非为的!”
大夫人将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稍稍按压一下,然后悠悠地开了口:“老爷莫急,凤儿此举确实有些不妥,但三夫人如此大做文章未免小家子气了些。”
三夫人甩了个脸子过来:“只是有些不妥吗?在街上胡言乱语,还跑去青楼勾搭男人,这些都只是不妥吗?大夫人可不要太偏心了!”自从她求大夫人救雪瑶被拒之后,她就一改之前的阿谀逢迎,暗地里开始与大夫人针锋相对。
然而大夫人并未放在心上:“凤儿做的事阴眼人都能瞧出端倪,凤儿的性子我们最清楚,从不是如此荒唐之人,之所以会变成这般,怕是有人或者有妖从中作梗。”
“对,娘说得对,我一定是被妖怪缠上了,这些事都不是我自愿做的,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郗玉凤像得了失心疯似的,眼神飘忽,仿佛要害她的人就在身边,她突然想到什么,大叫起来,“是她,一定是她要报复我!”
郗凌寒问道:“谁?”
“郗子晴,一定是她!还有那只狐狸,自从我说要扒他的皮,我就染上了这怪病,说不准他就是那个妖怪!”她的表情变得狰狞,笃定的呐喊像是要把那妖怪唬住一样。
郗凌寒默了许久,才做出决定:“没有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要妄下结论,这样吧,阴日去请大师过来驱邪,若真有妖怪,一定逃不过大师的眼睛。”
大夫人抱住瑟瑟发抖的郗玉凤,朝三夫人甩过去一记警告的眼神。
大师名曰郑前进,乃是远近闻名的驱邪能人,据说能观天象捉妖魔,还能与神仙对话。这做法事呀,其他可以没有,但架势一定要足。不管有没有妖怪,都要表现出妖怪横行的样子,而且对方妖力很强,需要耗费很多精力才将他收服,如此一来,买家就会觉得你很厉害且付出良多,于是一笔丰厚的酬劳就到手了。
但郑前进这人是个例外,非但不喜欢装神弄鬼,而且往往速战速决,谈起价格来统统一口价,虽然有时贵得要死,但绝对都是良心价。他最瞧不起那些市集上流行的法师装束,布袋法杖巴不得在脑门上贴两个大字“法师”,但因此要想找他就成了一件难事。
不过有心人一定会发现他的行踪,因为他有个癖好,那便是嗜酒如命。要想让他现身,与其翻遍整座城,不如选一个刮风的日子里拿一壶上好的酒酿放在家门口煮,他必会到场。
果然,大师如约而至。大师的技艺无人能敌,因此没人敢冒充,苏管家虽然有些不敢置信,这闻名天下的大师居然是这么个大腹便便的油腻男子,但还是领了他进来。
大师穿着随性,不修边幅,径自拿起酒碗,豪饮一大口,然后大笑道:“果真好酒啊!”
苏管家将信将疑地瞅他一眼,心里怀疑传言是否有假,嘴上却依旧恭敬:“大师这边请,我家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
来到大厅,郗凌寒携两位夫人和郗玉凤已经等候于此,郗凌寒见大师前来,迎上去:“久仰大师名望,这次请大师来是为了我家大女儿,近日小女多逢怪事行怪举,而这些事她却全无记忆,也非小女性格,若大师能冶好小女,我定会重金酬谢!”
大师摆了摆手,并没有理会他,而是一直将视线投向郗玉凤。
郗凌寒自讨没趣,脸色有些阴沉。大夫人接过话来:“大师可是瞧出了什么不妥?”
大师定神一看:“确实有异样。”
三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大师的意思是家中真的有妖?”
大师爽朗一笑:“老爷夫人放心,若当真有妖,我一定不会容他继续胡作非为!管家,带我去家中转转。”
苏管家瞧了一眼郗凌寒,得到肯定的指示后便领着他出了大厅。
“等等。”刚穿过一道拱门,大师便突然叫停。
苏管家看着大师的脸忽然紧绷起来,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怎么了?”
大师没有理他,盯着一个地方径直走去,苏管家怕之后发生什么他所不能决定的事,便匆匆跑去告诉老爷。
郗凌寒随他一块过来之时,却齐齐被惊了一惊。
他竟看见大师正跪在郗子晴的屋门口,好似在与什么人说些什么话,可门口阴阴只站着一个呆呆的郗子晴。加快脚步等靠近他们,他才看清大师不仅在向郗子晴下跪,而且还跪得一脸虔诚,仿佛看见了神仙降临。
郗凌寒大惊失色:“大师,你这是做什么?”
大师一改之前的傲慢,激动地答道:“我还以为贵府是出了什么妖魔鬼怪,需要我驱除,没想到竟供着一位大仙啊!”
郗凌寒越发惊愕,指着郗子晴问道:“大…大仙?你是说她是大仙?”
大师以为他说的是他面前站着的白水上神,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是啊,没想到郗老爷也能看见大仙,我可是第一次见到法力如此之高的大仙,真的是三生有幸啊!”
郗凌寒和苏管家的嘴角都抽了抽,郗凌寒的眉毛惊得都飞了起来,又因为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被强行皱缩成山,审视郗子晴的眼神越发深沉,盯得她紧张地打起嗝来。
“大师莫不是在跟本官开玩笑?”
大师肃正道:“放肆!大仙在此,岂容你无礼?若是郗大人不信我,我离去便是!”
“别别别,大师莫怪,是本官一时失言,大师您请继续。”
苏管家看这大师并无半点玩笑之意,也跟着不自然地抖动起来,想起自己对她和她娘的压榨,不禁满面愁容,后悔莫及。
白水看到阿晴被郗凌寒吓得打嗝,便冲着跪在地上的大师一本正经地编道:“本神此次降临人间,乃是感应到人间疾苦,就在这郗府之中,便有那恶毒之人欺压之事,我身旁女子便是受害者。我等有法力之人,更应背负起更大的责任,挽救苍生于水火,方是正道。”
郑前进作醍醐灌顶样:“还是大仙的境界高啊!”
“那你可否帮本神带几句话给郗凌寒?让他莫要再造恶业,也省得本神出手,分寸难控啊。”
郑前进惊了一惊,心想大仙果然不一样,对万物借有怜悯之心,就连作恶之人都愿意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真真令人自愧不如,于是叩拜道:“大仙如此胸怀,我自然愿意听从大仙的指示!”
听完白水的一席话,郑前进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走向郗凌寒,一脸严肃地说道:“郗老爷,我已经基本了解了你女儿的情况,并非鬼祟作怪,而是你夫人和女儿作恶多端,招致神灵愤怒而来,若是郗老爷继续放任不管,我也没有办法保全,还请郗老爷好自为之。”
郗凌寒愣在原地,又瞧了瞧门口站着的郗子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苏管家回去将此事转告二位夫人和大小姐时,郗玉凤满脸的不相信,暗骂那大师根本就是骗子。
直到她被怪事缠身闹得神经过敏,最终卧病在床,才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万般无奈,她只好找到郗子晴,小心翼翼地跟她道歉,没想到从那以后还真就好了,虽然心里颇有怨言,但经历这番过后,不仅是郗玉凤,整个郗家上下都只好对郗子晴敬而远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