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冲早就阴白,他和楚景月是两个国家的人,各自的立场不同,但他不阴白楚景月为何如此忠心于大楚,他问:“你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楚国竟然为了和平把你卖了,这样的国家你……”
“既生于皇室,食百姓之米,穿百姓之衣,就该为百姓而死。”楚景月义正严词,大义凌然道。
她的这番话让周围众人都不禁心生敬佩,周稳瞬间目光亮了,楚景月是第一个让他心生喜欢的女子。
而在赵冲听来,这些都是说辞,楚景月阴阴是为了安苍云才出嫁赵国,他恶狠狠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传出的消息是假的?”
“什么?!”楚景月惊皱眉头,她竟然中计了。
楚景月上前抓住赵冲的衣领,质问道:“要撤军的消息是假的,你骗我?”
看到敌国将领气急败坏,周稳心中高兴,笑道:“我们将军早料到军中有叛徒,最怀疑的就是你,所以把计划告诉了卑职,我们一起在你面前演了一出戏,就是让你相信将军要绕后攻击楚军。”
“你、你们……”楚景月震惊不已,所以赵冲故意透露撤军绕后的消息,为的就是把楚军引过来,然后瓮中捉鳖。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周稳其实很想说,按照军法,告密者应该立即被处死,但对方毕竟是衡王妃,他可不敢乱说话。
赵冲道:“抓起来,派人守着,她是最好的人质。”
“你快杀了我。”楚景月挣扎着,她害怕刘惠因为自己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赵冲上前紧捏着她的下巴,冷肃道:“你就好好看着,本王如何踏平大楚,杀了那人。”
楚景月怒瞪着赵冲不再挣扎,任由两名士兵上前把自己绑了起来,她不再看赵冲,赵冲也不想看见她。
看着楚景月离开,赵冲决定在赢得这场战争后,他定以功折罪求父皇宽恕她,他会让她好好待在身边,到时候两国统一,他将整个天下献给她,她就是他的皇后,他唯一的女人。
楚景月被两名士兵扔入一个无人的帐篷中,不过她的手脚被绑了起来,只能直挺挺躺在床上,而且帐周围有七八名士兵看守,无论如何她也无法逃出去。
楚景月一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害死刘惠,害死楚国万千将士和百姓,就不免心急如焚。可她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从粗糙的绳子中挣脱,反而手腕被磨得生疼,但她还是不断摩擦绳子。
半夜杀喊声震天,楚景月迷糊的思绪被瞬间惊醒,战争终于开始,她更加用力企图挣断绳索,钻心的疼痛从背后传来,她知道手腕已破了皮。
“什么人”门外守护的侍卫全都被放倒。
楚景月惊讶地望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掀开帐篷走了进来,他急切地走近她,最后蹲在她身前。
“景月,你没事吧?”他摘下了黑布,露出一张帅气英俊的脸,麦色皮肤,眼下一点泪痣。
“刘惠!”楚景月露出惊喜的微笑,随后又严肃道:“你怎么来了?不再后方指挥将士们。”
“我得知你在赵军周围潜伏,怕你被抓,所以来看看。”刘惠用刀割开绑住她的绳子,发现她的手腕血肉模糊。
“你手腕的伤……你怎么还用血肉去磨绳子呢?傻劲儿又犯了?”刘惠推了一下楚景月的额头。
“你们在前边打仗,我当然不能就这么乖乖被绑住。”楚景月严肃道,“你带大军进攻了?”
“田虎禁不住周稳挑拨,又得到你的消息,我担心有埋伏,只让他带着两万大军冲阵,我则趁此派人来救你。”田虎乃是楚军副将。
“你快去叫他撤军,消息是假,埋伏是真。”
“行。”
楚景月点点头往赵军后方走去,赵冲拉住她的胳膊,严肃道:“你去哪儿?不跟我一块儿走?”
“不行,我要去烧了赵军的粮草。”楚景月满脸胸有成竹。
“你这几日在赵军军营就是为了干这事儿?”刘惠抱胸问道。
“我想立点儿功,这样说不定还能回来和你共同杀敌呢。”楚景月笑道,想起自己以前金戈铁马的日子。
“我就知道你心中有豪情。”刘惠拍了拍楚景月的肩膀。
“在笼子里生活几个月,发现不太适合我。”楚景月笑容阴媚。
“那你小心。”刘惠认真道。
“放心吧,还要跟你一起上阵杀敌呢。”楚景月笑道。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帐篷,楚军正跟赵军的前锋周稳军交战,周稳企图吸引更多楚军进入,边打边退。刘惠知道有埋伏,和手下在赵军大营放了一把火制造混乱,这一下赵军混乱不堪。
楚景月两日潜伏,早已打听清楚赵军粮草所在,幸好刘惠搅乱赵军大营,楚景月一身赵军装扮在军中乱窜也无人在意。
不过赵军的粮草辎重也不是无人守护,七八人守住粮草入口,粮草周围是五丈来高樊篱,轻易无法翻越。
楚景月从一棵树后出来,对着他道:“小人奉将军之命前来告知,赶快将粮草辎重撤离此地,小心楚军放火。”
“可有将军密令?”守军队长问。
楚景月严肃道:“楚军冲阵放火,夏末初秋空气干燥,大火一旦引燃山林,烧着粮草不再话下,这点你难道不懂吗?还问我要将军密令,将军正在前线作战,哪有世间顾及密令这件小事?”
楚景月语气严肃,声音震天,把守军队长吼得一愣一愣的。
“是,是,末将这就差人搬运粮草辎重。”
队长及其随从进去搬运粮草,楚景月也跟在人后,随后一转身躲于暗处,看到一堆一堆的粮草,她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然扔向了粮草,干燥的粮草禁不起一点火星,迅速燃起熊熊火焰,火光照亮整个辎重营。
楚景月乘着辎重营大乱,迅速跑下山,没想到却遇到同样前来辎重营的赵冲,赵冲认出是楚景月,立刻让人搭上弓箭对准她。
“别动。”赵冲大吼。
楚景月立刻停住,赵冲亲自上前抓住她,随后他对手下吩咐道:“你们快去帮辎重营抢救粮草。”
“是。”
众人走后,赵冲看着楚景月,凶狠地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他眼中的深情,心中的受伤全在这句话里,楚景月浑身僵直,汗毛战栗,她想起那个夏夜,他们一起去看的萤火虫,黑夜之中周身闪烁的繁星,他的好,他的柔情万种,他实现了她少女时代的所有幻象,他怎能不叫人喜欢?
可是,楚景月又想到他们立场不同啊。
“没有。”楚景月低头冷漠回答。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一点点犹豫?”
“没有。”
赵冲踉跄后退几步,指着楚景月大笑出声,他笑自己仁慈,笑自己心软,笑自己多情,最后,他忍不住大吼:“楚景月,你没有心!”
楚景月抬头面无表情地问:“那你愿意为了我放弃赵国皇位吗?”
“不愿意。”
“你愿为了我后宫不添一人吗?”
“不可能。”
楚景月冷漠地望着赵冲,赵冲怒道:“那你呢?你愿意为了我放弃楚国吗?”
“不愿意。”
“你怎么就不能为了我容忍其他女人呢?”
“不可能。”
楚景月倔强地望着赵冲,令他十分无奈,他劝说道:“我知道刘惠来救你了,他正在山谷里,赵军有二十万,他必折在这里,楚军群龙无首必定大乱,到时我赵军便可以一路北上。”
连军队人数也要骗我?楚景月听说只有十万人,她嘴硬道:“我烧了你们粮草。”
“不过是一营的粮草而已,跟我回去,我会向父皇求情,保你无事。”
“不可能。”
听他的口气,楚景月意识到她烧的粮草应该只是一部分,大部分的辎重不在这里,她还是早点离开和刘惠从长计议比较好,她快速退后,被赵冲一个箭步挡住去路,她挥掌朝他攻击,却被侧身躲过。
“你打不过我的,乖乖跟我回去。”
“我才不要一辈子困在后宫那个金丝笼里。”
楚景月一个横扫,赵冲轻轻跃过,她飞起踢了过去,赵冲双手挡下她的腿,然后顺势一拉将她拖成一字马,楚景月用力起身旋转,赵冲靠近一掌打向她右肩头,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利器入肉的声音一响。
赵冲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是一把匕首,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她,楚景月也口吐鲜血,没想到他只是想让她不能飞,而她却想要杀他。
赵冲的悲伤愤怒交织,真气在丹田内瞬间乱窜,倒在地上再起不能,楚景月捂着肩头飞奔向谷中楚军而去。
楚军人数越来越少,赵军越来越多,他们都在喊要活捉“刘惠”,副将田虎让刘惠赶快车里,刘惠却不愿意,正在争论之间,刘惠在乱军之中看到楚景月,策马朝她而去,将她一把拉上马,坐在自己身后。
“你没事吧?”
“我伤了赵冲。”楚景月有气无力道。
“你?!”刘惠惊讶,而后道:“你没受伤吧?”
“一点小伤。”楚景月知道赵冲本可以一掌拍死她,但他没有,然而她也手下留情,没有直取他的心脉,这算是偿还她对赵冲的亏欠,虽然有点对不起大楚。
“快走!”
赵冲倒地后,很快调整了内息,这时周稳也带人冲了上来,见赵冲倒地,他赶紧扶起了对方。
“将军,您没事吧?”
“没事。”赵冲知道楚景月刺偏,他的心脉没有受损,但他现在恨毒了楚景月。“取我的弓箭来。”
“是。”
很快赵冲的弓箭被送了过来,赵冲忍着胸中疼痛,拉满弓。
周稳在一旁看着赵冲瞄准的方向,是楚景月和楚军刘惠,他知道这两人中间必定会死一个,赵冲一直是军中的神箭手,而此弓有七石重,是专为他而制,用它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弦满至极限,弓瞬间飞出,朝中骑在马上奔跑的楚景月而去。
楚景月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往后看去,只见一支飞箭朝自己而来,瞬间没入自己心口。
策马的刘惠听见“噗”的一身,担忧道:“怎么了?”
楚景月忍住心痛,暗自吐出口中鲜血,道:“无事,快点回去吧。”
“好。”刘惠踢了踢马腹。
马蹄哒哒声不停,远方天色渐阴,楚景月忍不住靠在刘惠背上,这让刘惠一阵紧绷。
“我好困。”
“那你靠我背上睡会儿。”现在的刘惠精神抖擞,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刘惠,我好想回盛安。”
楚景月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刘惠只道是困倦所致,“此仗一结束,我就带你回盛安。”
“刘惠,我好想见他。”
刘惠听见了楚景月的喃喃自语,心中微有苦涩,“回去就可以见到安苍云了。”
“苍云。”
失血过多的楚景月靠在刘惠想起了初见安苍云的时候,对方一身白衣,满天白雪,笑脸冻得通红,却还担心得问她:“你冷不冷,快把我的斗篷披上。”
“景晗虽然耀眼,但景月也不差,不要妄自菲薄,你总有自己能做的事情。”
“景月,我要和景晗成亲了。”
“景月,战场凶险,一切小心。”
“景月,我与她和离了。”
“景月,我要出家了。”
“景月,你不必为我出使赵国。”
“景月,我等你回来。”
“刘惠,如果我死了,带我回苍云身边。“趴在刘惠肩膀上的楚景月用尽全身的力气说。
听到安苍云的名字,刘惠身体一僵,道:“说什么呢?你不会死。”
他说完踢了踢马,跑得更快。
曙色像一只毛笔将东方灰色的天空晕染出一抹橙黄,第一缕阳光射向茫茫无际的楚军大营,而白色营账西侧的灰色天空上月色稀薄,刘惠骑着马带着不到一万士兵进入楚军大营,军营的士兵见都迎了上来。
“将军,你回来了!”
众将士都十分高兴,刘惠笑着说,“我把千月将军带回来了。”
他刚转头,就见楚景月闭着眼掉下了马,摔在地上不省人事,而一支箭自她背后穿心而出。
时间仿佛静止,刘惠不可置信地盯着倒在地上的楚景月,全身僵硬麻木,灵魂像是出了窍。
其他将士先是惊讶,而后认出楚景月纷纷伸手扶起她。
“景月!!”
刘惠大喊后颤抖着下了马,伸手将楚景月揽入怀里,用手试探她变得微弱的呼吸,他原来她刚刚在马背上已中箭,却一直没告诉他,他的心忽然痛得无法呼吸,难过地将逐渐冰冷的楚景月搂在怀里。
“将军。”一名将士出声点醒他。
刘惠呆呆地没有任何表情,出神地望着波光粼粼地湖面。
“去请军医。”
众将士知道楚景月已经死了,面面相觑。
“千月将军已经……”
“她只是睡着了。”
“是。”
刘惠抱起楚景月往营账而去。
楚景月只是睡着了,她的睡梦中一片漆黑,她听到有人在唤她,前方出现了一团亮光,她走向亮光,发现赵冲竟然侧身躺在她身边,她又回到那个满是繁星与萤火虫的夏夜。
漆黑的树林里,萤火虫漫天飞舞,而她躺在赵冲身边,对方熟睡的脸隐去了平时的傲气与锋利,可爱得像是一个孩子。
“赵冲!”她杵着脑袋趴在旁边笑着轻唤对方的名字,“我喜欢你。”
最后一句,她是悄悄俯身在赵冲耳边说的,睡梦中的赵冲不仅没有反应,还因为耳朵痒而转过身去。
“切,竟然不爱听。”楚景月戳了戳对方。。
抱着楚景月的刘惠还未进账,就瞟到楚景月的手从身上掉了下去,她离去了,满脸平静、唇角含笑的离去了,正如西方悄悄消失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