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腾跟着老爷子到后院,在他们初次见面时下棋的那个石桌边坐下来。
刚坐定,老爷子便满眼揶揄地打量着萧腾,“我早该猜到,你这几年常跟我提起的朋友,就是前不久来我这儿看病的那姑娘。”
脾胃虚弱,严重晕车,易中暑,畏寒,体内湿气重,最重要的是,她还脸盲……萧腾这几年隔三差五找他打听身体有这些症状怎么治疗比较有效,他说的这些症状,几乎每一条都能跟前不久来找他看诊的姑娘对上,当时听那姑娘描述自己身体各种症状的时候,他就莫名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这姑娘说的症状他似乎在哪儿听说过。
只是萧腾之前来找自己,想让他抽空给一个朋友调理身体,但这个朋友最近工作比较忙,暂时没空过来,而那姑娘没多久便跟着另外一个年轻姑娘找上门,他当时哪儿能想到那么多?只是按照惯例给这姑娘把了脉,仔细查看了这姑娘的面色、舌苔、眼球等关键部位,又耐心问了问他肉眼看不见的其他症状,当时觉得这姑娘描述的种种症状似乎在哪儿听说过,但也就是诧异了那么几秒钟,然后心思都被这姑娘糟糕透顶的体质给占满了,一心只想着好好给人家调理调理身体。
脾虚肾虚,心悸气短,气血两亏,湿邪入体,体寒,手脚冰凉,易中暑,失眠多梦,气机不畅,肝气郁滞……各种乱七八糟的症状,说严重,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至少短期内不会危及到生命,但要说没事,那也是扯犊子,长期放任不管,身子迟早要垮掉,老爷子从医几十年,要给这姑娘调理,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要费点钱,开个温养的好方子,多用点好药材。
那俩姑娘还没开口说什么,老爷子就想着一定要给这姑娘好好调理,也想到了萧腾前不久才拿给他的那根上好的野山参,是给这姑娘养气补血的上好佳品。
知道萧腾纯善秉性,还没问过他就直接在方子里开了野山参,事后才找萧腾商量,问他前段时间提的那个朋友,大概什么时候有空来他这儿看病,萧腾说那朋友暂时还没空过来,他就直接跟萧腾说了这姑娘气血两亏的糟糕状态,问他能不能把这几十年的野山参匀出一部分,先给这姑娘用了,让人家好好补一补气血。
萧腾果然善良,一听说那姑娘的身体竟然糟糕到那种地步,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谁成想,老爷子一时的良善之举,竟是歪打正着,险些把药用在了正主身上?
想到这里,老爷子十分感慨,“多亏你善良,我才开了那副温补的方子,也算是歪打正着,虽然最后没用上你送过来的那根几十年的野山参,但这也是你们之间的缘分,”老爷子笑了笑,更加感慨地说,“这命运也真是奇妙,兜兜转转,原来碰到的都是熟人。”
萧腾安安静静地听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老爷子的感慨。
这几年,他和那姑娘之间阴差阳错的缘分还少吗?可惜每次都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想起这几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的缘分,萧腾心头再次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一次又一次的阴差阳错,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的缘分,是不是注定了他们之间有缘无分?
可他怎么能够接受,他们之间真的有缘无分?
一想起这件事,萧腾就觉得心头仿佛又泛起针尖狠狠刺进去的阵痛。
他努力深呼吸了好几次,强迫自己从这压抑的情绪中抽离,找老爷子问起自己想知道的事。
老爷子七十好几的人,阅历丰富,就萧腾那点儿心思,就差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怎么可能瞒得过他?见萧腾终于忍不住问起,他顿时揶揄一笑:“我就知道,你小子找我,肯定是想打听这个。”
还有求于老爷子,再想方设法地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思,萧腾也就没想着否认什么。
好在老爷子也是个通情达理的,知道他担心那姑娘,也就一五一十地说了:“你放心,那姑娘身体虽然糟糕,好在底子不错,她家又有亲戚是中医,给她开过温补方子,还给她准备了很多好药,她自己也知道要养身体,一直在努力调整状态,这几年各种药疗和食疗的方式方法不断,我又给她开了进阶温补的方子,情况已经在慢慢好转。”
想起老爷子上次打电话找他商量野山参的事,提及那姑娘身体有多么虚弱多么糟糕,萧腾实在难以放下心来,一再跟老爷子确认,直到老爷子拿自己从医几十年的好名声作保,他才稍稍放心下来。
只是免不了要问一问,那姑娘在跟老爷子描述自己身体不适症状的时候,有没有跟老爷子提起别的事,比如,她为什么心情不好肝气郁滞。
老爷子一听这话,眸光一闪,转念便想到了那姑娘拜托自己的事。
想当初,那姑娘跟着朋友来自己这里看诊的时候,当着朋友的面不肯说实话,第二天一个人来找他的才跟他说实话,说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太糟糕,又不想朋友担心,所以昨天就捡不重要的说,已经开好了方子的老爷子当时那叫一个气,劈头盖脸把人给骂一顿,再重新把脉并调整膏方。
后来那姑娘离开医馆的时候,还忧心忡忡地拜托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她的身体状况,尤其不要说她抑郁症很严重的事,老爷子当时体谅她不想朋友担心的心情,没多想就答应了。
可当时出于好心,答应那姑娘帮忙隐瞒的时候,怎么能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
老爷子半天没吱声,萧腾一看他那表情,心中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之前是不是私底下拜托过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她背着其他人告诉你的事?”
“你怎么知道?”老爷子满眼诧异。
“因为我之前碰到过这种情形。”萧腾一阵自嘲的苦笑,“我跟她分开整整六年,直到前不久才在她工作的超市重逢,也是前不久才意外得知,我分别跟她最好的朋友以及她哥哥嫂子都有交集,她当时走的太突然,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给她打电话,她不接,发短信,她也不回,这六年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突然重逢了之后,她对我充满了抗拒,我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找她朋友打听,结果她朋友却告诉我,她已经答应顾笙箫,不能告诉我关于顾笙箫的任何事。后来意外得知,她哥哥是我之前因为一个项目结交的朋友,我就去找她哥哥嫂子打听情况,但结果还是一样,他们也都答应了那姑娘,什么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