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完信,我大概酒还没醒,总感觉楼板在晃,总感觉灯泡在晃,然后,脑瓜也跟着晃了起来。
晃着晃着,我仿佛又听到了花父的声音:赶明儿,我去帮你们把证办了吧!
办证?办什么证?难不成是办结婚证?
结婚?结婚?
这两个字一跳出来,我立马打了个冷颤:天呐,我这才多大?十六岁,十六岁,十六岁就要结婚,而且还是个大学生,这不是要灭了我吗?
是的,在农村,在乡下,在咱们老家,十六岁生儿育女的,确实是大有人在,可那是在老家啊!如今,我可是省大的大学生。省大是不允许谈恋爱的,更别谈领证结婚了。
真不知道,这是花父的意思,还是容容的意思?想来,应该是花悦容的意思吧?如果她不想,花父怎么敢提,如果她没这个意思,怎么会让家人看信,看这记不得人的信?
悦容啊悦容,你怎么那么糊涂?你明明知道,咱是不能恋爱不能结婚的,你干吗还要这么做呢?如果你真想毁了我,毁了我的大学,你干吗还去医院,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经历生生死死?
我真的看不懂了,我真的想不通了。于是,我又开始搜肠刮肚,想着我们的前前后后,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游戏?
怪不得,柳青雨会说,不会有人相信我们。
看来,连她自己也不相信了,所以,她才挖空心思去琢磨这些。
想到这里,我想明白了,于是我终于沉沉睡去。
但是,好像还没眯上一会,便有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非,小非……”
“嗯——”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等会悦容回来,你让她去收一下网,弄几条鱼整整,顺便把马牵去埋一下,我和你伯母去趟街上。记住了啊,一定要等我们回来再走啊!”
等到脚步声消失,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花父的声音。看来,花悦容果真回来了,只是到附近谁家,找姐妹们耳鬓厮磨去了。
管她呢,她爱回不回,我都还没睡好呢!我得赶紧补个觉先,要不然,回头又要长途跋涉。
这个回笼觉,真是睡得死沉死沉,直到被一个声音吵醒。
确切地说,我是被掐醒的,是被一双纤纤玉手,狠狠地掐着我的兵器掐醒的。与此同时,一个幽怨的声音响起:
“你干吗呀你,怎么弄的满屋子烟味,还有这灰?烧什么不能换个地方烧吗,你不怕把房子点着了啊?”
我没有理会她的幽怨,更没有像往常一样,突然将她拉进被子,而是冷冷地说了一句:
“衣服,我的衣服。”
“在哪儿呢?你放在哪呀?”
“应该是在火塘边吧,你帮我看看干了没有。”
一听我这语气,她顿时没了兴致,悻悻地走出门去,不一会便拿来衣服。将衣服往床上一扔,她便叉起个腰,一动不动地,死死地将我盯着。
“干吗这么看着,从没见过呀?”我一边穿衣一边说道。
“是没见过,你那么稀奇,哪会见过?”
“说啥呢?谁惹你了,干吗这么大脾气?”
“我还想问你呢,你反倒问起我来了!”
“问我什么?呵呵!”我冷笑一声,说道:
“这分钟想起问我来了?我要是不来,你上哪儿问去?我都来了几天了,你上哪儿去了?”
“还好意思说!你都来几天了,你有去找过我吗?鬼知道,你这些天,都在跟谁逍遥快活呢,我是谁啊我?”
“你都不知道你是谁,那你还知道我是谁不?我还以为,你是天底下最了解我的人,也是天底下最最开明的人,想不到,你居然也会心胸狭隘、小肚鸡肠!”
“我心胸狭隘,我小肚鸡肠?我的老大,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你想要我怎么做,你去见了一个又一个,我不说你也就罢了,你还要猪八戒倒打一耙!”
这话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再不能往下说了,再这么往下,分分钟就会爆炸。
本来,我还想引引话题,引到正题上训她几句:干吗要给别人看信,干吗要提结婚的事情。
看来这会,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也罢,那就等等,等火消了以后再说。
于是,我话锋一转,便说到了花父交待的事。不过,我只说牵马和网鱼的事,省掉了让我等候的嘱咐。
我并不是忘了,而是故意省掉。因为,我俩已经火花四溅,再没法呆在一起。否则,将会爆发一场地震,一场惊天动地的超级地震。
走出屋子,她去马圈牵马,我便去推单车。见我如此的不对劲,一会吵的面红耳赤,一会又要一走了之,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等等!”
说吧,她迅速跑进屋子,跑进卧室,约摸过了三五分钟,她终于无精打采地走了出来,冲着我说道:
“你把信烧了?”
“留着干吗呢?”
“能不能给个理由?”
“回头我再写信跟你说。”
“信烧都烧了,还用得着再写吗?这不是多此一举?”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回头我再跟你说。”
“干吗回头说,现在不可以说?”
“现在不好说,等我到了学校,我一定会跟你说清楚。”
“当面都说不清楚,走都走了,还能说得清楚?”
“我说说得清楚,就一定能够说得清楚,你就不要逼我了好吗?”
“我逼你?行,行行,那我就**你,你要是真敢走出去,就别想再见到我的面!”
“我还真不信这个邪!难道晚一点说话,天就会塌下来吗?”
“那你走吧,你爱信不信。”
“我当然要走,要再不走,就赶不上下午的车了。我可不想做半夜的车,那样明天连课都上不成。”
“我管你上成上不成!今天,你要是敢离开这,我敢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这不是威胁吗?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吗?我农转非,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威胁?
于是,我真的走了。推起单车,一骨碌翻了上去,叮铃叮铃,随着阵阵铃响,很快便下到河边。
“农转非,你有种。你再不回来,这辈子就甭想见我!
我再说一遍,你回来不回?你再不回来,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
农转非,我再说一遍……”
但不管她怎么说,我已骑着车过了小河,消失在幽幽山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