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没错,花悦容确实是红叶县人,确实出生在红叶县某地。但她的父亲不是,她的父亲是土生土长的苗家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清水河畔。
花悦容的父亲花有义,是当年抗美援朝的志愿兵,转业后去过好些地方,呆过好几个单位。小河乡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也只是呆了两年,花悦容初一都没读完,他又调走了,调到了座落于建江苗乡的建水州鱼种场。这是他的老家,也是他梦想落叶归根的地方。
其实这那是调,简直就是打入冷宫,卷铺盖回了老家,进了一个要死不活,名存实亡的单位。
不过,即将退休的他,也无所谓冷不冷宫,反正能有个地方呆着就行,再过两年就退休了,在哪混不都是混?
去年年末,鱼种场改制,恰好退休的他,便和几个工友包了鱼塘。
紧接着,在水库边修了栋房子,举家全部搬到这里,真正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这个鱼种场规模真大,有四个大水塘,一座大水库,养殖面积三四百亩,号称全省三大鱼种场之一。
见花有义如此,很多工友也纷纷效仿,跟着跑这儿安营扎寨来了。
半年不到,在水库东麓,一个小小村落便初具规模。
又是一个星期天,当我俩再次见面,花悦容便向我讲述了这一切。
她要是不说,我也能略知一二,因为我们的“阿非家”,我们的那个葫芦潭,那个醉人的神仙洞府,就是顺着那水库往上,是这个水库唯一的源头。咱们乘坐的大巴车,也只能开到水库这里。
当然,那个时候,花悦容正在毛纺厂上班,要不然,说不定真会……
“你走之后,为了咱俩的事,我爸还开了个家庭会议。”
“没那么严重吧?是不是怕我把你拐了?”
“我爸说,要谈就一心一意的谈,不要总是这山看着那山高。
我哥说,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跟家里说,能帮的咱一定帮。
大姐还说,当初真傻,恋爱的时候,就知道看人帅不帅,高不高,结果……”
“你大姐不是过得挺好吗?你看他们一家四口……”
“好,当然好了,标准的传统农民,怎么不好?”
“我不也是农民?”
“你是农民,但你有那么‘传统’吗?你要敢那么‘传统’,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吗?那就开放开放?”
说罢,我张开两膀,作势要将她拥入怀中。
“打住,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说的开放,是不走寻常路,可没说让你乱来!你要是敢这么胡扯,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休了你?”
说完,她两手一伸,将我推出一米开外。
这天,花悦容说了很多,很多。她说:
你这家伙,你知道你那一架,害死了多少人吗?你那架打得可真牛,光头帮就不用说了,就连这长那长的,都被你一架打进了监狱,一进就进了十几个。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要是啥都知道,人家会让你活到今天?
唉,真不知道,我们花家欠了你什么,还是我花悦容欠了你什么,怎么老跟你纠缠不清!”
“什么意思,不懂?”
“你知道吗,那个晚上,派出所是怎么来的?怎么来的那么及时?
实话告诉你吧,那个电话,那个报警电话,其实是我打的。起初,学校是打了,但打了半天没有动静。
等了半个小时,我看是没戏了,这才又给我爸打了过去。
听我添油加醋的,把前因后果一说,我爸气的实在不行,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私自带队抓人来了。
事后,我爸知道,他捅了篓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小河乡是呆不住了,才赶紧写了个申请,申请调到建江的苗乡老家来……
我这么说,不是说你欠我什么,只是想提醒提醒你,你并没有那么大能量,只不过是一只蚂蚁而已。如果没人帮你,你早就玩完了。
以后不许再这么乱来,好不?”
“知道,我还没那么糊涂。要不是那个光头帮,非要将我置于死地,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我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反正你也不懂,以后做事小心点就是。”
这个还没说完,话题又扯到她自己。
因为没上完初一,她没有成绩单。来到建江后,由于无凭无据,好的学校都进不了。
找来找去,也只找了个厂办学校——毛纺厂子校。毕业之后,也顺带进了该厂。
她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都没怎么读书。虽说父亲深深知道读书的重要,无奈孩子多,负担重,尤其是老大老二老三结婚之后,债台高筑,更是显得有心无力。所以,花悦容仅仅念完初中。
其实,花悦容真的很想读书,她做梦都想。只是,由于频繁搬家,她的成绩一直很差。
每搬一次家,成绩就会滑到底部,等到终于坐进教室,终于把成绩追上来时,说不定又要搬家了。
比如小河这次。本来她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可这家一搬,一时半会找不到学校,就不得不缺课两月。等到终于坐进教室,开始初二的课程时,除了语文稍微好点,其它的课,简直就是在听天书。害得她的整个初中时代,都是在“一般般”中度过。
她想过留级,或者补习。可父亲却说,补啥子,一个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干吗呢?五年级读了两年,还不就是这个样子?
五年级也叫补习?弄得她真是哭笑不得。
这天,还没等我跨进校园,早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风风火火地,我大步流星地穿过操场,不想,一不留神,竟被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这是?这么宽的操场不够你走?”
跌跌呛呛的,我没好气地说。
“就不够了,怎么着?我就要撞你了,怎么着?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一听这话,我蒙圈了。这不是……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影子便闪进黑暗,闪进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