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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赵家

恶念空间 横峰扫月 7691 2022-11-04 06:42

  沈星暮的背脊忽然一凉,一股源自内心最深处的寒意,宛如滔滔翻滚的海浪,瞬间弥漫他的全身。他坐直身子,急声问道:“父亲,你要去哪里?是不是、是不是——”

  他的话哽咽在喉结,久久说不出来。他想问沈临渊是不是要去找杜贞,参加那一场没人知道的、却又惊天动地的大战。

  沈临渊含笑摇头,安抚道:“孩子,有的事情,现在的你很难理解。你只需记住,茜茜是这世上最温柔的母亲,她从未抛下你们一走了之。”

  沈临渊站起身,拖着伶仃而消瘦的背影,却又宛如远赴血海战场的将士,毅然决然走了。

  沈星暮的喉结滚动,嘴里不断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可是直到沈临渊完全走出房门,消失在他的惶惑视野里,他也未能说出哪怕一句话。

  静谧的卧房里,似曾还残留些许夏恬的气息,而这隐隐的飘香,与沈临渊带来的一抔腐气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沈星暮心中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情绪。

  宛如一个人置身空旷、辽阔、深远、以及黑暗的深谷里,迎着不断扬起的阴风,当漫天花枝柳叶飘零时,孤零零仰望冷傲寂静的圆月。

  卷地秋风,一地凄凉。

  人的生命为什么总是这么迷惘?那些弥足珍贵的东西,那些不可忘怀的人,为什么总是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为什么不能多一刻温情、多一刻陪伴?

  至爱之人如此,至亲之人也是如此。

  沈星暮心中已经明白,沈临渊的确如杜茜所说,他是世上最温柔的丈夫,最负责任的父亲。杜茜去世这么多年,他从未找过任何女人,也从未让他的两个儿子有任何不测。

  他总是默不作声,总是佯作漠不关心。或者说,这世上的父亲大多都和他一样,在子女面前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们总是让子女猜不透,从而怀着一颗敬畏而不敢轻易靠近的心。

  所以子女与父亲之间总是容易出现无形的隔阂。这就像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天堑大河,涯高而河深,水浑而浪急,连生来便拥有美丽双翼的白鸟也难以逾越。

  沈星暮静坐着、冥想着,好多想不明白的问题,现在却已有了眉目。他渐渐察觉到,恶念空间会选择他,并不是万万人中的偶然,而是一条无形的线连缀起来的必然。

  虽然沈星暮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杜茜,是用了什么办法才得以以杜贞的身份再次活过来,但在杜贞就是杜茜这件事上,已经毫无悬念。

  杜贞是“天神”的祭司,地位仅次于圣女安梦初。她的“念”之强,在不使用“鬼化”之力的情况下,可以随手抹杀因“恶灵咒术”而变得无比强大的游万金。

  而杜茜作为杜贞的前世,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荏弱女人。

  她们分明是同一个人,在力量上却存在如此惊人的落差,不可能没有原因。而沈星暮能想到的可能只有一个,便是杜茜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装作寻常的弱女子,甚至到最后,不得不舍弃原本的身体,以另类的方式重生,方才得以恢复原本的力量。

  所以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沈星暮能想到,这与恶念空间有关。他的紫色眼瞳能看到杜贞体内充斥的“念”,是深邃的黑色,而这种“念”给人的压迫感,和昔日恶念之花绽放之时一模一样。

  所以杜贞的力量也是来自于恶念空间。或许是“天神”用了某种办法,将恶念空间里潜藏的无尽的“念”据为己用,所以杜贞能使用这股“念”;又或者,杜贞原本也是善恶游戏的玩家,就如同现在的仇世一样。

  沈星暮隐隐意识到,杜贞所说的惊天动地的大战,并不一定指“天神”与“大同”的战争,也可能是一场关于恶念空间的战争。

  而沈临渊能说出“恶念空间”这个词,便证明他也与恶念空间有关。

  他说他要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无疑证明他要去帮杜贞,因为杜贞就是杜茜,他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

  除此之外,沈星暮还知道沈星夜也很可能是“天神”的人。因为沈星夜的胸口有一个奇特而诡异的纹身,像一张人脸,从不同的角度看,便有不同的表情。

  那样的纹身,沈星暮也在游万金的身上看到过。虽然游万金暗中组织自己的势力,企图抗衡“天神”,但是不可否认,他原本是“天神”的人。或者说,他能坐到赌王盟龙头宝座的位置,一开始就是依赖的“天神”的力量。

  沈星暮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沈星夜和游万金一样,都是“天神”的人,因为他们身上都有一个标志性的纹身。

  沈临渊,杜贞,沈星夜三人分别是沈星暮的父母与弟弟,他的一家人都和恶念空间扯上了关系。那么恶念空间会选中他,的确不像是巧合。

  沈星暮想到夏恬在冰封自身前,在他的手心书写的那段文字。她提到了末日灾难,也提到了“怨塔”,似乎她本身也藏着很多秘密,只不过碍于某种原因,一直没能说出口。

  ——所以夏恬出现在我面前,也不是偶然或巧合?也是冥冥中某一双大手的安排?

  沈星暮的神色变得冷酷。

  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颓然虚度下去。还有太多的谜题需要他去解开。而现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观察沈氏集团的这场内斗。

  他很想知道沈临渊准备用什么办法去粉碎赵天相与赵慧妤的野心。同样的,他也期待着沈临渊在对付赵家的同时,能翻出一些不为人知的底牌,解开他的些许疑惑。

  沈星暮给高哲羽打了电话。电话里,他叫高哲羽帮忙监视赵慧妤近期的动向。

  当然,他只叫高哲羽监视赵慧妤,无论赵慧妤在暗中谋划什么事情,都不让高哲羽插手。

  至于赵天相和柯爱明,这两个人明显不是高哲羽能轻易监视的。沈星暮便不劳烦高哲羽,他准备亲自出手。

  而在这之前,他还需要确定一件事,便是童遥怎么知道夏恬出事了。

  当时童遥去郊外的别墅探看,沈星暮的情绪正处于最低谷,并不在意她的出现。

  而现在想来,童遥的出现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端倪。

  时隔一年,沈星暮再次拨打童遥的电话。

  电话响铃不到一秒钟便接通了,仿佛这一年里,她时时刻刻都在等待他的电话。

  电话里,童遥只说出一个“喂”,沈星暮便一针见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夏恬的事情的?”

  童遥问:“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沈星暮道:“是的。”

  电话另一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绵长而沉重的鼻息,似乎此刻童遥的心情尤为沉重。

  沈星暮平静道:“你不说也没关系。虽然我不如你聪明,但不会被这么简单的逻辑问题难倒。是宛游龙把夏恬的事情告诉你的?”

  童遥问:“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吗?”

  沈星暮淡淡说道:“宛游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男人。而且算算时间,他已经毕业了。用古代的话说,他出师了。你们不再是师生,也就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童遥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她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星暮道:“童遥,嫁人吧。过了今年,你就三十岁了。”

  童遥冷声道:“我的事情,好像并不需要你管。”

  沈星暮道:“替我转告宛游龙,不管他在打什么算盘都无所谓,但他若敢对夏恬动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童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游龙怎么会——”

  沈星暮没听童遥的辩解,直接挂了电话。因为他知道,宛游龙和仇世很可能是同一个人,而以仇世的能力,的确有办法监视他和夏恬。

  就好比一年前,仇世利用肖家的力量,悄无声息地买通了夏恬的佣人皱小梅一般。

  所以仇世有办法监视沈星暮和夏恬,至于他为什么要把夏恬冰封自身的事情告诉童遥,便不得而知了。

  ***

  在蛰城,赵家的确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大家族。

  据说在遥远的民国时代,赵天相的爷爷赵德是蛰城首屈一指的富商。当时赵德经营布匹、绸缎生意,开了规模非常大的厂,而且专门为贫困平民提供工作岗位。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养活了数千人。

  赵德的确如他之名,是一名德高望重的商人。他在经商一道上,有着非常独特的见地。他知道,群商角逐就如同古时群雄割据,无论是一统天下还是独霸一方,都需要民心的支持才能活得长久。经商也是一样,无论商人的商品怎样精致、怎样物美价廉,在没有口口相传的美誉与口碑的情况下,也很难将生意做大。

  所以赵德一向大方,经常慷慨解囊,大量挥洒金钱,专做利民的事情。现如今这城内还留有不少赵德曾兴修的学堂以及道路与桥梁。

  而寻常平民百姓,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时,只要请他帮忙,他也鲜少推辞。而今不少年过花甲的老人,偶然谈及自己少年时的事情,便时不时提到蛰城曾有一个高山仰止的大好人,便是赵德。

  赵德一直恪守一条铁则,便是商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他从不吝啬拨款,所以他拨出去的钱,回来的更快也更多。

  他的经商之旅一帆风顺,哪怕偶有麻烦,也是人群簇拥着争相帮助。

  然而赵德的高尚情操并没有遗传到子辈身上。

  赵德死后,他的四个儿子为争遗产斗得头破血流,最后偌大的布厂一分为四。

  赵天相的父亲赵宇靖是四兄弟中最有出息的。他将继承下来的家业继续发展,虽然不如赵德的时代辉煌,但也算差强人意。

  而赵宇靖的三个兄弟有的因吸食海洛因,将家财败尽,有的则因为一掷千金的豪赌,输得家破人亡。

  到最后,赵德之后,只剩赵宇靖这一脉。

  赵宇靖一生中规中矩,没能将祖上经商的本领发扬光大,却也勉强将家底保留了下来。

  再到赵天相这一代,赵家便又登上另一个高峰。

  时代在进步,人的思想也在进步,曾经看似无瑕而高尚的思想,在现代便存在很大的漏洞。赵德的经营手法早已不适用于当代,因为贪婪的现代人,永远看不到别人的付出。

  而赵天相却从复杂的人心中找到了崭新的商机。

  人心不可安抚时,便只能转为利用。

  简单的对比是,赵德的时代,人人都知投桃报李,所以赵德可以无私付出。而现在的时代,人人贪婪,赵天相便利用人的贪婪,将他们手中的钱一点一点收入囊中。

  赵天相将继承的家产全部出售,换成了数额惊人的巨款。他利用这笔巨款做过许多非法勾当,其中包括地下赌场、拳场、以及妓馆。

  因此他和不少黑道的人打过交道,有属于自己的黑色关系网,甚至于,他本身也算黑道的人。

  尔后沈氏集团逐渐起步。

  赵天相有一双慧眼,当时便察觉沈临渊的不凡之处。他能预见到,沈临渊的沈氏集团,必将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他抓住机会,在沈临渊最缺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以区区几百万的代价,购买了沈氏集团的百分之二十股份,一跃成为沈氏集团的大股东之一。

  现今沈氏集团在企业界如日中天,市值数百亿。而赵天相手中的百分之二十股份,便有着接近百亿的价值。

  赵天相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所以现在的赵家,比之赵德时代还要辉煌得多。

  而赵德曾经为赵家积的德,也延续到了赵天相这一代。

  昔日受过赵德帮助的人的后代,稍有成就之后,便愿意挺身而出,为赵天相效力。

  经年累积的底蕴,使得赵天相逐渐成为蛰城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也正是沈氏集团遭遇危机,变得摇摇欲坠之时,赵天相的名声便越是高涨。

  甚至于不少人谈及沈氏集团,第一个想到的是赵天相,而不是沈临渊。

  仿佛赵天相如昔日的赵德一般,以另类的形式获得了民心的支持。

  得民心者的天下的道理,也似乎至今未曾改变过。

  只不过鲜少有人发现,赵德和赵天相的确代表着赵家的两个辉煌顶峰,然而这两种辉煌有着本质不同。赵德的辉煌,可以随他一同埋进棺木。而赵天相的辉煌,或许会变成埋葬他的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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