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己推开门进去,走到桌子旁边,那圈人看见是她,都讪讪地笑不出来了。
她双手抱在胸前,挑着眼睛看钟瑞成:“钟先生,你这个咖啡厅老板,跟我的老师们,还挺熟的嘛,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啊?”
钟瑞成看她一眼,无所谓地吹了声口哨,从桌子上跳下来:“她们现在不是你的老师了吧?”
顾己被他这副样子激怒了:“钟先生,你不是嫌那边太吵么,现在又把这些幼教老师,聚到你的店里来,怎么?现在不嫌吵了?”
钟瑞成随手推了杯咖啡给她,“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顾客,再吵我也得忍着呀。”
那几个老师看苗头不好,一个个都推说还有事,溜溜地走掉了。
顾己走过去,搭了一只胳膊在吧台上,看他熟练地清洗咖啡杯:“钟先生,你要是想做这一行,何不坐下来一起聊聊,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合作也好,比这样偷偷摸摸地挖人,还省心得多了。”
钟瑞成仍旧是那副凡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用约,人又不是我用,我替朋友招待一下,他的店很快就会开张,离这里不远,到时候你们随便聊。”
挖别人墙角,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顾己真生气了,硬生生压住,仍旧还是展颜一笑:“人你反正已经挖了,我也不追究了,噪音的事,咱能不能也揭过去,就算抹平了,两不相欠?”
钟瑞成伸出两边的食指,能同时勾住六只咖啡杯,朝桌面上一扣,整整齐齐的一排,“啪”一声倒吓了她一跳:“你要追究什么?现代社会,来去自由,你又不是地主,她们又不是卖身给你了。”
顾己见他这样,当下也觉得聊下去没意思,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从小到大,顾己在爸妈眼里都是个乖孩子,只有跟她关系最好的朋友才知道,她不是乖,是“拧”,懒得跟任何人分辩,但也绝不会乖乖顺从。譬如从前顾妈妈非让她去相亲,她就一声不吭乖乖地去,见了面聊起来就开始胡说八道,说自己交过四个男朋友做过五次人流,保证能把人吓跑。
拧巴的顾己,从“时光年轮”回来,立刻把店里所有教室都换上了欢快魔性的音乐,声音开到最大。不就是投诉么,她还就不信,商业街管理处能真把她这家店给关了。
到回家的时间,出了门又遇上钟瑞成。顾己看见那顶鸭舌帽就知道是他,一眼都不看他,只管走自己的。
钟瑞成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她拐进便利店买东西,他就在门口等,等到她买好东西出来,又继续跟着。
顾己忍不住了:“钟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呢,再这样我可要报警了。”
钟瑞成抬手一指:“我走这条路回家,警察说了不准我家住这边么?”
顾己到家之前,再没跟他说一句话,可是进了家门刚五分钟,钟瑞成又敲门了。顾己没好声气地问:“又怎么了钟先生,不会在家也要投诉我噪音大吧?我进了家门除了喘气还没干别的呢。”
钟瑞成一脸坦然:“昨天说了,给你装个门闩。”
“用不着。”顾己丢下这句话,甩上门就去洗澡贴面膜了。
等她顶着面膜、浑身湿气蒸腾地走出浴房,客厅里那个跷着腿坐着的人影,活生生吓了她一大跳,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胸口的浴巾:“你,你怎么进来的?”
钟瑞成手里捏着一根掰直了的曲别针,轻描淡写地说:“你这种门,对我来说,跟没有也差不了多少。”
顾己到底还是让他在自家门上装了门闩,钟瑞成嘴里咬着一根钉子、手里拿着锤子,叮叮当当地钉的时候,她就倚在一边看着。鸭舌帽底下的侧脸,曲线分明,她戏谑地问了一句:“你这么晚来这,你老婆都没意见?”
“我没老婆,”钟瑞成头都没抬一下,钉好最后一根钉子,站起来看着她说,“现在没有,我离婚了。”
他说的坦然,顾己却觉得有点不自在了,离婚了就是自由身,那他们现在是真正的孤男寡女了。她转身走回客厅,自己接了杯冷水喝。
“好了,”钟瑞成临走前,还不忘给她点恐吓式忠告,“快递外卖、水表电表,都看清楚了再开门,门闩能防贼,可防不了主动引狼入室。“被顾己毫不客气地推出去,用他自己刚装的门闩把他锁在了外面。
整整一晚上,顾己都没睡好,翻来覆去,总觉得房间里有钟瑞成的气味,是种淡淡的烟草味道,虽然他好像从来不抽烟。
他手脚利落、能拆会装的样子,不停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他满身痞气、桀骜不驯,跟她在学校和公司见到的那些乖宝宝男生,半点也不一样。
但是人家看起来对自己没兴趣,顾己用被子蒙住头,她绝不会干倒追这种事。
过了这一晚,钟瑞成再没主动来过,管理处的人来了两次,勒令她们必须解决噪音的问题。管理员倒是也讲道理,知道她们的音乐不能换,建议她们换成消音的玻璃。
换是可以,只是一周之内无论如何换不完,顾己靠撒娇卖萌要求宽限些日子,管理员有点为难地答复,只要投诉的那一方同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