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泰国当今皇后周瑾月起身迎了上来,“臣妾见过皇上,陛下,女皇。”
宇文筠然眸光淡然的看着她,当年太子同日同时迎娶三位新人时恐怕很少有人能想到三人中不争不抢,文文静静的周瑾月会成为皇后。
但她现在能站在这里而不是文武百官前,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起来吧。”蒋凌宏只动口不动手,“皇奶奶现在情况如何?”
周瑾月回道:“太医们正在里面为太皇太后医治,太皇太后吉人天相,皇上也不必太过担心。”
蒋凌宏温润的蹙了下眉,显然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周瑾月连忙解释道:“从臣妾到时,太皇太后的寝殿门就不曾打开过,陈太妃有令在先,太医医治期间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是以臣妾才一直留在这里。”
她说的确实是事实,不过却不是真相。
这不得随意进出,恐怕始作俑者是司空淼。
以往的陈贵妃,如今的陈太妃从太皇太后的寝殿迎了出来,脸上还残留着几分还未散去的讶异。
目光在掠过宇文筠然时明显顿了一下,刚刚实在太险了,若非那紫月国的司空公子及时出手,太后可就………
蒋凌宏迎上去,再次问道:“皇奶奶现在情况如何?”
陈太妃敛了敛心神,如实回道:“太皇太后情况不是太好,御医们都在里面,具体皇上还是进去问他们吧。”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听陈太妃这么说,宇文筠然的心还是狠狠的揪紧,紧跟着蒋凌宏的步子来到太皇太后的寝宫里。
周瑾月正要进,却被陈太妃拦下,“太皇太后刚刚转醒,这房间里不宜有太多人,皇后且先到前殿稍等片刻。”
周瑾月向着宇文筠然的背影看了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娴静的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殿门在她面前合上。
宇文筠然颇为无语的的看着寝殿中除了眼珠子外一动不动的御医们身上,不用说,这一定是司空淼的杰作。
果不其然,宇文筠然在他们身上都看到了司空淼的银针。
空淼适为了避免麻烦,直接用银针给房间里的所有人定了身这才现身,若非宇文筠然等人踏入慈宁宫,恐怕陈太妃也还杵着。
秦烈对着背对床的陆太医身上的银针轻轻弹了一下,恢复自由的陆太医顾不得行礼,第一件事就是转身向身后的床榻看去,行医者最忌讳被人打断,他正欲疾言色厉的追究一番。
不过,当他看到司空淼将一根足足半尺长的银针从太皇太后肩椎处捻出时,人却安静了下来。
同道看名堂,单从这一手,陆太医就已经彻底熄了责备的心思,他能坐上太医院院首的位置,除了他高超的医术外更重要的是就他那一手艳压太医院的家传针灸。
司空淼的手法,让他眼前一亮,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司空淼的手上,压根就没有心思去注意还被定在原地的同僚们,更别提接收那些同僚祈求的目光了。
为了确保司空淼不被打扰,其余的人还是只能那么杵着。
宇文筠然等人也只是远远的站着,没有再靠近。
陈太妃打量了一番蒋凌宏的神色,确定这一切都是皇上授意的,她悬着的那颗心才算落下。
她倒是有心招呼几人落座,但又担心出声影响到司空淼,最后索性就陪着站着。
等司空淼将余下三十一针全部捻出时,额头已密密麻麻的布满细汗,他长舒了一口气,对还站在门口的三人道:“幸好我赶来的还算及时。”
听到他如此说,宇文筠然衣袖下一直紧握成拳的手终于松开,她最担心的事情总算没发生。
而司空淼说话间,指尖翻转,隔空将先前散出去用于定身的银针悉数收回。
那些被定住的人瞬间动了起来,无缘无故杵那么长时间,心中没一点怨言是不可能的,但他们刚刚虽然不能动不能说话,眼没瞎,耳没聋,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造次,站到两侧,将门口到床榻边的路让开,这才齐齐见礼。
待他们声音落下,蒋凌宏、宇文筠然、秦烈三人已经走至床榻前。
收拾完东西的司空淼从床榻前让开,刚欲抬手拭汗,一面雪白的汗巾递至他面前。
陆太医一脸的温和的小声道:“用它擦擦汗吧。”
司空淼眉梢轻挑,也没有客气。
宇文筠然看着躺在床榻上昏睡的太皇太后,深深浅浅的老年斑散布在脸颊、眼角、额头的沟壑间,三年多未见,太皇太后看上去却好似苍老了不只十岁。
她的目光落在太皇太后看上去已经接近瘦骨嶙峋的手上,记忆中的温度袭上心头,催促着她握上去。
蒋凌宏见状,转身对一屋子的人道:“这里暂时用不到你们,都先退下吧。”
他御口一开,殿里的嬷嬷宫女太医便有序的向外走去。
蒋凌宏客气的看向陈太妃,“麻烦太妃先到外面坐会儿。”
陈太妃将目光从宇文筠然的侧脸上收回,暂时收起心里的疑问,颔了颔首,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快,转身向外走去。
在她踏出大殿,殿门关闭时,她下意识的回身向里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一身紫衣的宇文筠然在床榻边蹲下,一双玉手好似正覆在太皇太后的手背上。
还不等她再看清楚一些,紧闭的殿门便彻底的将她的视线挡在外面。
紫月国的女皇怎么可能……难道她和太皇太后之间有什么渊源不成?
可是,为何她从未听太皇太后提起过只言片语。
还有那女皇露出的眉眼,为什么总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她一时却又说不清究竟是哪里熟悉。
陈太妃刚欲要再细想一番,就被周瑾月打断。
“太妃,太皇太后好些了吗?”
皇后周瑾月和良妃蒋潼的明争暗斗的明争暗斗自然被陈太妃看在眼中,周瑾月能住进坤宁宫可并非只是因为六宫空置嫔妃只有两人。
除了她那丞相父亲的帮衬外,她的手段也功不可没。
陈太妃相信,就算后宫充盈,最后住进坤宁宫的也会是她。
陈太妃今生所求不过是在宫中安度,对这后宫的女主人平时也是客气有加,回道:“放心,暂时是没什么危险。”
寝殿内
蒋凌宏向司空淼道:“这次还要多谢司空公子。”
“别,先别着急谢我。”现在也没有外人,司空淼如实道,“我是已经尽了全力,但能做的也有限,太皇太后的病药石已无用,即使是影叔叔,恐怕也是回天乏力,你们最好还是有个心里准备。”
秦烈眸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太皇太后,在他以质子的身份呆在东泰国期间,不管太皇太后疼惜他的初衷是什么,他确实真切的从太皇太后身上感受到了温暖。
哪怕这种温暖夹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目的,他也必须承认,若非有太皇太后这座靠山在,他也不可能把自己那么成功的伪装成纨绔子弟一直到羽翼丰满。
可是,这座靠山现在就这么倒了。
现在,所有的初衷、目的、缘由好似都不那么重要了。
他眸光幽暗的看向司空淼,“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没有!”司空淼摇了摇头,“而且恕我直言,你们现在该考虑的不是如何延长太皇太后的生命,而是该怎么样帮她减轻病痛带来的痛苦。”
宇文筠然知道,司空淼说的是正确的,怆然的将脸颊贴在太皇太后的手背上,贪婪的汲取着传来的温暖。
若非司空淼及时赶到,恐怕她再也无法看到太皇太后醒来,她其实是应该知足的,可是她过于贪恋这份温暖。
可如果这份温暖是建立在皇奶奶的痛苦之上的话,那她已经有了选择。
“司空哥哥,你可有办法?”
同样是问办法,但司空淼却懂她的意思,点头道:“我这里有一个药方,可以最大程度的消减病人的痛觉,很适合太皇太后,只是……”
司空淼停了,眸光在三人身上流转了一圈,这才继续道:“服用此药方后,也会带来副作用。”
蒋凌宏问道:“什么样的副作用?”
“神志紊乱。”司空淼没有说,这个药方是在宇文筠然登基当晚,暗影给他的。
这三年多内,若不是暗影另留在东泰国的精通医术的影卫按他的法子暗中一直给太皇太后调理身子,恐怕太皇太后早就倒下了。
秦烈的视线落在宇文筠然眼角新添的泪痕上,“最严重能严重到什么程度?”
“比你能想象到的更严重,”司空淼并非危言耸听,“这药方是出发前影叔叔给我的,你们如果还有疑问也可以等影叔叔到后再做决定,我会用药让太皇太后多睡上一天。”
“不必!”相比秦烈和宇文筠然,亲眼目睹太皇太后的病情是如何一天一天加重的蒋凌宏更能体会这病痛对太皇太后的折磨,“就按你说的药方用药吧。”
秦烈是清楚暗影的医术的,既然这药方是他给的,那用药就一定是最佳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