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2-7怔怔的看着寅9-6。
他已经记不得,这是哥哥第多少次给他巴掌了。
一次又一次。M.81??.??M
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某根看不见的纤丝在这一刻悄然崩解。
卯2-7枯白的头发在火焰中无声舞动,他看着哥哥,只见哥哥脸色惨白的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不停喘息,一边喘息一边喃喃道:“杀了道,杀了道还想回熔树...那不是做梦...那不是做梦吗...”
他自语中,语气说不出的悲怆与苍凉。
卯2-7却坐在地上,轻笑起来。
他摇头晃脑的轻笑道:“哥啊,哥啊,你真的...有够迂腐的...”
寅9-6抬头看着卯2-7。
只见卯2-7叹了口气,说道:“明明现在活得好好的,却总是在想死后的事情,死后去哪里,死后还能不能重生,那种事很重要吗。至少在我看来,不重要了。只要这辈子活得痛快就够了呀...”
说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六神无主的寅9-6面前,温柔的抱住了哥哥的肩膀,说道:“哥哥,别难过了,我知道,你年纪比我大,经历过上一个时代,所以才会有些伤感,我可以理解。可是啊哥哥,如今已经不是道的时代,现在是理的时代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去哪里...”
寅9-6放下手掌,呆滞的说道:“回帝国吗,再重复这样的生活,一次又一次的行走,一座城又一座城的毁灭,就这样循环往复,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究竟何时才是尽头?”
“哥哥,这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吗?”
卯2-7柔声安慰道:“你瞧啊,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啊,你在四方行走,无数城邦在你的脚下化作烈焰,无数人崇敬你的力量,畏惧你的温度。而我却只能面对冰冷青灯度日,渴望着燃烧,哥哥,你要知足啊。”
寅9-6闻言一个激灵,他猛地推开卯2-7说道:“那是你觉得酷!我早就过了那个年纪了!不,即便是在你这个年纪,我也从不曾认为这是一件很酷的事!这是一件沉重的工作,我只是在工作,仅此而已!”
“那...哥哥,你要违抗『理』的命令吗?”
卯2-7担忧的问道。
寅9-6摇摇头,“一定是星象出错了,不可能还有什么道的痕迹,道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卯2-7担忧的看着哥哥,不停摇头。
寅9-6突然抓住卯2-7的胳膊,说道:“这件事让别人来做吧,弟弟,帝国还有很多使徒,让他们来做吧,这趟浑水,咱们就不要趟了。”
“好。”
卯2-7说道。
寅9-6一愣,似乎没想到一向性格乖张的弟弟会这么好说话,但弟弟的应允给了他莫大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我们即刻返回虞帝国,将这件事交给更熟练更强大的使徒,如果『理』问起来,我就说这一次没能找到,或者不敌道的守卫,无奈作罢....”
“咯咯咯咯咯...”
卯2-7闻言笑弯了腰。
他说道:“哥哥啊,1-000那家伙,怎么看也不是你的对手啊,你这话去和『理』说,只怕『理』会觉得你喝多了,可以完美掌控圣血的寅9-6,拥有黄金心脏的寅9-6,却无法战胜一个区区濒死的残次品。”
卯2-7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摇头叹息道:“这种话,没人会信的。”
寅9-6木然的站在原地。
卯2-7讲的话他何尝不理解,只是此刻,他已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现实和过去在此刻交织,让他动弹不得。
卯2-7悲伤的看着寅9-6,说道:“公然抗命。哥哥,你真的想清楚回帝国的后果了吗?你虽然是使徒里的佼佼者,是行走大陆的强者,可是在庞大的帝国眼中,你我不过是,渺小的爪牙而已。”
寅9-6沉默。
“不过,哥哥,我倒有个办法,可以两全其美,完美的解决你的困境。”卯2-7说道。
“你说怎么办?”寅9-6木然问道。
卯2-7再度上前抱住了哥哥,柔声说道:“逃走吧,哥哥,逃到别人找不到你的地方,躲起来。如果你真的不想再执行这个任务的话,那就逃走吧,逃到『理』找不到的地方。”
“逃去哪里呢?能去哪里...”
寅9-6一时间异常迷茫:“这片大陆...哪里没有...理的光辉呢...”
他茫然的自言自语。
“哥哥,你忘了,去熔树里啊。“
卯2-7瞪大眼睛,贴在寅9-6耳边悄然说道。
寅9-6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再反应过来,却已经迟了。
伴随着胸口传来一阵锐利的刺痛。
贴在他身上柔声低语的卯2-7猛地探出手掌。
锋利的指甲划开了皮肉,分开了骨骼,进入了胸腔,直握住了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
“你可以伤害我无数次,哥哥。”
卯2-7在寅9-6耳畔说道,“但我只伤害你一次。”
说罢,他手掌握紧心脏,用力刺出。
这一击用上了近乎全部的力量,拳头带着金色狂跳的心脏透体而出,砸穿墙壁,砸穿横梁,使得整个钟楼都在剧烈震动。
铛!
铛!
铛!
铛!
铛!
钟楼里的铜钟因为巨大的力量而左右摇摆。
一如卯2-7手中那颗离体之后仍然在不断跳动的心脏,它似乎想要回到曾经的体内,去完成它尚未完全的工作。然而伴随着剧烈的跳动,浓烈如图黄金一般的炽烈鲜血从断口中涌出,烧的卯2-7的手掌几乎一片焦黑。
钟声在寅9-6头顶响起。
他茫然的抬起头,夜晚的天空,无尽的飘火和燃烬在天空飞舞,朦朦胧胧。
直到这一刻,他仍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极速流失的力量,如果不是迅速涣散的意识,他宁愿停留在弟弟可以好好听话的幻觉之中。
铛...
铛...
铛...
那左右摇摆的铜钟好像是在催眠一般,催促他快些睡去。
可他心有不舍,缓缓低下头来。
在他面前,弟弟卯2-7的面庞扭曲而狰狞,然而在他凶厉的表情中,却有泪水大滴大滴流下,泉涌的眼泪甚至连高温都来不及蒸发。
寅9-6一点点抬起手,碰了碰弟弟下巴上的水滴,呆滞的看着。
“你想回熔树!那你就回去吧!”
卯2-7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虽然对熔树不感兴趣!但是也曾听那些老不死的说过,熔树不喜欢自杀,对吗!?如果是我杀了你!你就能回去了,对吗!?”
寅9-6没有回答弟弟的话,恍惚间,他看着指尖弟弟的泪珠,想到了曾经故乡的河流,曾经的河水边,年幼的弟弟赤脚端着木盆,盆里有他们换洗的衣服,那时的他,下巴上也曾这样湿漉漉的。
只是那个时候,弟弟笑得还很开心。
寅9-6的呼吸有些困难,说不清楚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哽咽。
咚!!
卯2-7推着寅9-6的躯体,连撞两座墙壁,将他推到了废墟之中,废墟中,他死死的盯着寅9-6,说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但是你不配成为使徒!”
卯2-7死死从牙缝里挤出:“『理』给了你如此庞大的力量,但是你不配驾驭这份力量,如此优柔寡断!如此踟蹰不前!如此敷衍怠惰!你不配成为『理』的门徒!!”
“呵呵呵...呵呵呵...”
废墟中,寅9-6黯淡的边咳边笑,金红的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他低垂双目,无以为继道:“阿卯...你可能...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我为什么可以控制沸腾之血...”
寅9-6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颤抖着说道:“我其实...从没有把『理』的话当过真...我从来没有...像你一样尊敬过理...我甚至...哼哼哼哼...我看不起『理』...你知道吗...犯上作乱的女人...自以为是的蠢材...”
卯2-7握着燃烧的心脏,气喘吁吁,胸口激荡着浓烈的化不开的愤怒,十几年来,他从未在哥哥口中听到这种话。这愤怒甚至替代了他心中无以言表的痛苦,甚至替代了那埋藏极深的悔恨。他只觉得哥哥是如此面目可憎,如此该死!!
“可是...”
寅9-6握着卯2-7的手臂,一点点抬头,用空洞疲惫的双眼直视卯2-7的眼睛,低语道:“...我的道...我所坚持的...一直支撑我活下来的...让我控制圣血的...让我走到今天的...让我不至于疯狂的...只是...只是...”他喉结耸动几下,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只是...我想看护好你.....”
卯2-7呆滞的握着心脏。
“很抱歉…阿卯,只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真的不想..让你疯掉…”
寅9-6说完最后一个字,双目再也不能视物,那夜中之火犹如漩涡一般在他意识中迅速旋转,他的精神在燃烧中逐渐消融,他的肉身在失控中熊熊燃烧。
他手臂低垂,失去所有力量,瘫靠在异国他乡破落的角落里,悄然死去。
顶上,黄铜大钟仍旧在不停晃动,发出铛铛铛的声响。
大钟之下,寅9-6最后的话语却如同烙铁一般砸在卯2-7的脑中,他陡然惨叫起来。
“啊!!!!”
伴随着惨烈的呼喊,卯2-7将握着心脏的手臂从哥哥的胸膛中猛地拔出。
在那主人死后,失去控制的心脏甚至比主人还在时跳动的更加疯狂,它在卯2-7的手中左冲右突,散发着难以想象的高温,那炽烈的光芒在他手心燃烧,几乎要把卯2-7的手烧的只剩枯骨,仿佛被他抓在手心的不是一个心脏,而是一轮太阳。
巨大的痛苦包裹着卯2-7,那是难以想象的,无与伦比的孤独。
“理下无神!杜绝野祀!”
“理下无神!杜绝野祀!”
“理下无神!杜绝野祀!”
“理下无神!杜绝野祀!”
......
卯2-7在钟楼间握着心脏跌跌撞撞后退,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不断重复着『理』对他的要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内心无处不在的痛苦。
可那颗熊熊燃烧的心脏却又在无时无刻的提醒他,他已经不再有同伴了,他已经不再有可以交谈的对象了。
“理下无神!”
“理下无神!!”
“理下无神!!!”
咆哮中,卯2-7看着手中熊熊燃烧的心脏,双目泛出难以言喻的凶光。
“理!!”
撕心裂肺的吼叫中。
他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咬中了哥哥的心脏。
金色的心脏在这一刻崩解炸裂,将卯2-7的容颜尽数烧毁,他死死的咬着那团混乱燃烧的血线,任由最疯狂的兽性在识海中肆掠。
与此同时无数血线从他脖子的伤口中爆炸喷出,和他手中的血线开始融合!!
两股力量在高空中交融,犹如太阳剧烈活动时喷薄而出的日冕。
无与伦比的高温在此刻燃遍了周遭的一切事物,炽烈的火海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化作了沸腾的岩浆,寅9-6的尸体在岩浆中化作了灰烬,远处那只正在大肆破坏爱菲都的巨獸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它引颈长鸣,发出异常凄厉的吼声。
然而除了那只疯癫的金乌,再也没有人可以听见卯2-7惨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发狂的钟声终于平息。
卯2-7也不再绝望的哀嚎。
爱菲都的火海中,枯白头发的少年从沸腾的岩浆中缓缓站起身。
枯白的长发在他身后飘舞,他不再是那个瘦弱单薄的少年,相反,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异常强健,只是在他的肩膀上,一张怪异扭曲的双头鸟纹身若影若现,那鸟面目凶厉,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感受着体内澎湃的近乎无穷的力量,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在悲伤褪尽后,他终于意识到,这一刻,再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他的燃烧了。
再也没有人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重复那些子虚乌有的废话了。
这一刻,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享用这座城市。
“疯?哥哥,我没有疯。我很清醒,我自始自终,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哼哼哈哈哈哈...”
无人的岩浆之中,少年摇摇晃晃跋涉而出。一边跋涉一边自言自语。
他看着天空,张开双臂,天空中的流火伴随着他的动作如同旋转的河流一般在爱菲都的天空中环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肆意癫狂的大笑起来。
笑声中,他在灼热的气流中越飞越高。
一直飞到爱菲都的顶端,飞到那流火漩涡的中心。
这一刻,这座千年古城在他眼中是如此渺小。
这一刻,世界也将在他的能量下颤抖。
这一刻,他的光芒,即是理的光芒。
这一刻,他的意志,即是真理的意志。
“哥哥,和我一起...”
卯2-7低声说道:“烧遍世界吧...”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