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雪儿在全猪体验馆的午餐吃的都很愉快。
一是菜品做得的确水平一流;二是两个人在一起,彼此都心情愉悦。
我们在县城度过了美好的一天。
第二天,林雪儿要回距离县城几十公里的老家去休假,我把她送到车站,然后开车返回乡下采矿场。
我在与阿红见面后,收到要兑现三百万的告知,就立即通知了大志,说明要着手准备三百万,争取按期履行承诺。
回到采矿场,大志便向我打听县城里经历的相关细节。
我和他讲了这两天在县城的见闻,包括在广投大厦见过阿红,在全猪体验馆见到光头和发改委领导等诸多状况。
听完我的讲述,大志沉默了一会儿,和我聊起了乡下采矿场这边他近日遭遇的异常。
按他的描述,这两天我们的邻居,哥俩好采矿场发生了一件怪事。
哥俩好采矿场开业后,业务量一直不温不火,但是销售渠道却很广,路子也很宽,因为小伟还经常把客户介绍给我们。
采矿场不靠销路产量赚钱,让人费解。
前天一家采购公司上门洽谈业务,本来是看中了哥俩好的设备和产品,在即将签约的关键时刻,小伟竟然把这一笔利润丰厚的采购订单毫无条件的拱手让给了大志富。
本来是同行竞争的冤家,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哥俩好没有成为我们的对手,反而光做锦上添花的帮衬,其中的内情让人实在摸不到头脑。
这确实是一件怪事。
按着正常思维,是猜不透其中的玄机的。
“小伟这两天在采矿公司吗?”
听完他的诉说,我想不明白其中的内情,也搞不懂小伟在弄什么名堂,唯一能做的,就是找机会和他当面聊聊,试探一下虚实了。
“他应该在吧,我刚才还见他在山上转呢。”,大志答道。
这一段时间在县城各种见闻,加之唯独小伟能从环保局拿到采矿批文的实际情况,引人深思,种种迹象表明,小伟和广投公司、阿红应该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既然有关联,很显然,如果想了解光头帮派的事情,小伟也是很好的突破口,对于广投集团的商业运作模式,他应该是知情人。
此外,我们不难看出,以小伟的经营理念和实力,广投集团的业务,他也很有可能参与其中。
想到这些,和大志谈及阿红主张的三百万资金兑现的问题的一刹那,我猛然想起小伟为了拿到开采权,第一个承诺给付阿红三百万。
这件事也是疑点重重,既然他们沆瀣一气,利益相关,为什么还要的把彼此界限画的如此分明?为什么他还需要从采矿场拿出资金给阿红呢?
我越想越迷惑,便再次求证大志,大志富被同意复工的当天,环保大厦阿红办公室内发生了什么。
“你上次说,阿红每年也从小伟哥俩好拿走三百万,是阿红亲口说的吗?”
大志点了点头。
“阿红那天是明确的转告我,她批准哥俩好公司采矿许可的前提是小伟每年要缴纳三百万,我当时心领神会,明白她的话外意思,肯定也是要求我们大志富按规矩来呗,于是就顺着她的想法,答复说如果她同意大志富复工,我们采矿场也可以和哥俩好一样,一年同样缴纳三百万,不出所料,我一说完,阿红立刻就同意大志富复工了。”
“过程就是如此。”
他说完,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奇怪我为什么再次重提这个话题。
“阿红如果明确对小伟也提了这个条件,我估计,她要求我们一个月内把三百万准备好,肯定也对小伟提了同样的要求。”
然而,阿红一个公职人员,要那么多钱搞什么呢?
这里面是否还会有其他的幕后人参与呢?
所有的困惑,都必须一步一步的找到答案,才会找到最后的真相。
于是,我对大志说道,“小伟如果现在采矿场,咱俩可以去他那喝喝茶,探探口风。”
他立刻清楚了我的意图。
“对啊,我当时没明白,现在也不知道局长大人在搞什么名堂,看来哥俩好应该来历不凡,很明显,哥俩好采矿公司肯定和阿红有联系,不然也不会咱们干的好好的,莫名其妙的特批一个公司和我们争市场,如果是这样,我估计她和小伟要钱,该不会演戏给咱哥俩看吧?”
如果真的是演戏,这里面的名堂就太多了。
大志的话让我心头一震。
“如果小伟也同时被阿红要求,一个月内准备好原来承诺的三百万,说明事情就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了。”
现在去找小伟了解一下他那边的状况,答案对结论的导向非常关键。
只有获得清晰的结果,才会准确的判断围绕采矿场、广投集团几个关键人物之间,究竟有怎样的关联。
“走,找小伟喝茶去。”
“对,去会会那个大神去,我这两天都快被这哥们给搞得找不到北了。”
大志和我想法一致。
小伟很关键,他身上应该可以找到很多我们想要的答案。
说罢,他冲我挤了一下眼睛。
小伟现在对我们反常的示好,包括拱手让业务,确实有些神神道道的,不合商业逻辑。
大志对我直接面对小伟的建议很赞许。
尽管小伟很狡猾,但是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只要我们两个人用心,应该可以从他那里获得有价值的信息。
巧了,我和大志走到隔壁哥俩好公司大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小伟从采矿场施工现场返回来,一身灰土的正走进办公室。
小伟的现场办公室比我和大志的临设气派多了。
不管是家具还是各种工艺品布置,都是大品牌,大师作。
走进去最直接的感觉,就是有土豪的味道非常浓烈。
办公室的房间很大,一套组合办公家具很有特色,同时将房间分成三个区域,办公、茶艺和休息,办公室设施一应俱全。
房间宽敞明亮,走进去,让人心旷神怡,和外边尘土飞扬的采矿施工现场完全是两个世界。
小伟看到我和大志,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老远就热情的打招呼。
“吆,稀...稀客,两个老...老板赶紧里面请。”
客气的请我们进屋喝茶。
天气不错,已经接近初秋时分,空气也不是那么闷热了。
此时正是大干快上的好时节。
小伟的哥俩好采矿场虽然机器轰鸣,外边排队的采购车辆却屈指可数。
看来小伟目前还真的没有把大志富赶尽杀绝的姿态。
我们走进小伟的办公室。
彼此寒暄一番,依次坐好,没一会儿,他就泡好了茶,大家边喝边聊。
“大...大国忙什么呢?有...有几天没见了。”
小伟看起来很关注我的动向,我离开两天的事,他一清二楚。
“嗨,你还不了解我,瞎忙呗,前两天去了一趟县城,采购点生活用品,顺便放松一下。”
我笑呵呵的对他说道。
“这乡下地方,待久了感觉憋屈,需要出去转转,换换心情。”
“啊哈,去...去县城放松!?”,小伟用手指了指我,讳莫如深的笑了,笑的很猥琐。
“我看,不是放松,是去...去县城放......放炮了吧。”
他磕磕巴巴的玩笑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大志也在一旁哈哈的笑了起来。
小伟说完,看了一眼我窘迫的模样,笑的更开心了。
我有点尴尬,男人之间的笑话简单粗俗,这很正常,但是,被别人当做笑料,还是有点别扭。
采矿场工作繁重单调,脱离这个工作环境,去另一个充满诱惑的花花世界,正常人的思维,放松的方式都一个模式,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
成人笑话是一件越描越黑的事,所有解释都是徒劳,男人遇到这种被人调侃的情形,最好的表现就是保持缄默。
你否认,说明你生理不正常,要么就是假正经,伪君子;你承认,说明你生活放荡,没管教没约束,有可能还成为你的独家新闻,在朋友圈子里广泛流传,事实如此,你还能说什么呢?
本以为一个哈哈就过去了,没想到,小伟还是对这个笑料揪着不放。
“是...是不是去广...投了?”,他追问我。
“咦,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大国去了广投大厦了呢?”,听到小伟提及广投大厦的名字,大志一脸惊诧,很显然吃了一惊。
刚刚的玩笑还没结束,我知道小伟提及广投原因,也明白为什么大志谈广投色变。
他们俩的想法走了两个方向,完全不是一回事。
小伟要说的是广投服务生大力给我推荐的洗浴休闲项目,既然作为一个土豪去县城放松,那是非广投大厦莫属了。
而大志却认为小伟已经知道我在广投见到阿红了,并可能猜到我们突然拜访的目的。
他的诧异是以为小伟料事如神。
殊不知虽然小伟提及广投大厦,却不是和阿红局长相关,而是说的另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广...投,服务,绝...绝了。”,果然不出所料,小伟竖起大拇指,好像在赞赏我的品位。
“噢,你们俩说的是那种事情!”,大志明白了小伟的意思,再次呵呵的笑了。
“你,你知...知道吗?我其实还...还是广投的股东呢。”,说罢,小伟的脸上有一丝得意。
我心念一动,看来我的推测是有道理的。
“你是广投的股东,那你一定和光头很熟了?”
“很熟?谈......谈不上,我就是参个股,人家是......是老板嘛。”
大志一头雾水,满腹狐疑的望着我,很显然,他对县城光头帮派的事情,也和我原来一样,一无所知。
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他细聊光头,以及从黄楼小时候开始的恩怨。
大志最关心的,还是环保局阿红三百万的事,这也是我们俩找小伟的初衷,于是他开始用话语试探小伟。
“唉,小伟哥们,你们哥俩好最近在环保局阿红局长那边,没有什么表示吗?”
大志的问话有点太直接。
小伟警惕的看了一眼大志,低头整理茶具,一声未吭。
“我是听说,你们哥俩好承诺给环保局长一年三百万,兑现了吗?”大志干脆直接摊牌。
“不,不用啊,为......为什么要给环保局钱呢?”,小伟狡黠的眨了眨小眼睛,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低头啜了一口茶,接着解释其中的原委。
”我...我刚才都说了,我...我是广投公司的股东,哥俩好采矿...公司就属于广投集团。”
言外之意很清楚,广投集团这么大的集团,怎么可能给一个小小的局长进贡呢?
他的话让我很惊诧。
如果哥俩好隶属于广投集团,那么,我们目前的对手就不仅仅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小采矿公司了。
正如我和大志分析的一样。
小伟肯定是阿红、光头团伙圈子里的一分子。
如此说来,阿红收了哥俩好三百万,是一种左手倒右手的行为,是做给大志富看的,实际上是演戏给我和大志而已。
自己原来以为阿红不过是贪婪势利,收了我们和小伟的黑钱,而且两家均衡,一碗水端平,看来再次高看了阿红,她名义上收哥俩好的钱,并以此为条件,要求大志富同样缴纳数额,实际上她还操纵着广投集团的相关业务,难道她才是哥俩好的幕后老板?
大志显然不相信小伟的话,他认为小伟作为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采矿场的实际竞争者,对涉及商业机密的事情应该有所保留,而且一定没说实话,拿广投集团做幌子,完全是在给我们放***。
“不对吧,我怎么听外人说,哥俩好要一年给环保局缴纳三百万呢?而且上个月刚刚兑现了第一笔钱,难道传言是假的?”,说完,他桌下踢了我一脚,意思要我和他一起留心小伟的表情。
“有啊,有...有这事啊。”,小伟的话前后矛盾,刚刚说完不用给钱,现在又坦然承认钱已经兑现,不知哪句才是真话。
“小伟兄弟,你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刚才不是说不用给环保局钱吗?你到底给了钱没有?”
我有点失去耐心。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
“给.....给了,这点小钱,该给就.....就得给啊。”
小伟再次确认了给付的现实,同时神情里对三百万数字的藐视让我吃了一惊。
似乎对他来说,三百万就是毛毛雨,就像出去逛市场,花几角钱给口渴的孩子买个冰棒,完全不值得一提。
我和大志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么说,你当真已经把钱都给了局长了?”
“给...给啊,早都给了,我给...给她三百万,广投公司...司给我补一千...万。”,小伟语出惊人,神情却相当淡定。
这是什么逻辑?哥俩好既然隶属广投集团,广投公司凭什么给哥俩好公司一年补偿一千万呢?
大志也是一脸蒙圈,被小伟说的一通云里雾里的话完全给绕进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俩都开始明白小伟为什么拱手把业务让给大志富了,哥俩好就是一个噱头而已,说白了,就是搞了一个采矿场的壳子在这里比划,根本不用做具体业务,一年坐地稳赚七百万。
他这是坐在家里忙着收钱呢。
这才是真正的可以称为商业运作的大手笔,相比一个初中未毕业的小混混,大志和我两个人花了几年时间拟定的商业计划书,又用了几年时间流血流汗才费劲折腾那么一点小钱,完全都成了小儿科。
“你早就认识阿红局长吧?”,我不动声色问他。
“不...不认识。”,小伟同样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看样子不像在撒谎,却也让人无法确定他的话是真是假。
“阿红局长和广投集团有什么关系吧?不然怎么会如此容易就关照你,给你批了采矿场的许可文件?”,我追问一句。
“这...这我就无可奉告了。”
此后,小伟完全绕开了话题,表情也变得讳莫如深。
我边和他闲聊,边仔细观察他,心里知道,所有核心问题,从他口里是无法得出真相的。
同时,我猜测,除了阿红在发改委工作的老公的影响,即使她本人没有插手广投公司的核心业务,广投公司所需要的任何方便,都会获得她的许可。
广投集团的势力范围不仅仅局限于县城,这一点,我前两天已经完全领会到了。
阿红一个小小的局长,是无法阻止一些特定势力的特殊要求的,这正是她为官处事的圆滑高明之处,也是当今社会一些地方官场的潜规则。
想到这些,我隐约看清了采矿场事件,重重迷雾背后的一点点真相。
我意识到,用不了多久,光头帮派在县城范围内商业运作模式的冰山一角也将慢慢的浮出水面。
然而,仅仅了解这些,又怎么能足够确保大志富这艘小船,在如此的惊涛骇浪之中不翻船呢?
我看了一眼大志,通过我们刚才与小伟的交流,他对小伟的商业运作方式充满钦佩。
他脸色平静,安静的喝着茶。
似乎还全然不知,我们的大志富公司已经彻底处于危险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