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的早晨,挺拔的身影独自走在街头,长衫的衣摆扫着积雪。
一个清瘦的老人坐在酒馆门前,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一边喝着半空的酒壶。
“老倌,可知半月坡怎么走?”
有人在他的身前站定,老倌抬起了浑浊的眸子,有些恍惚。
眼前的人背对着初生的阳光,似乎镀上了一层的光辉,淡墨色的衣袍下摆已经被雪打湿颜色更深了一些。
衣领和袖摆都绣着好看的云纹,围着带有白色毛裘的斗篷,黑色的长靴上一尘不染,在衣摆下时隐时现。
这些考究的衣物在男子的身上格外的耀眼,一切的裁剪行云流水一般得体顺畅。
不用老倌开口,男子便是解下腰间系着的酒壶,扔了过去,这些东西在他这里才是硬通货。
“你算是问对人了,半月坡就在前面一直往南,然后右拐就到了。”
老倌迫不及待的拧开了酒壶,往自己的嘴里灌了几口。
“好酒!”
“那请问半月坡是不是住着一位姓陆的读书人?”男子轻声问道。
“陆余生?哈!什么读书人,连秀才都是买来的!”
他不屑的说道:“你找他?”
“有位朋友的问候需要带到。”男子轻飘飘的说道。
“为了好酒!”老倌举着酒壶高呼道。
男子没有转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一切伟大的时代都会有结束的时候。”
大雪似乎是有些大了,沈酒辞用手拉了拉自己的斗篷,望着天空中落下的雪花,“就像一切的君主都会死去。”
“女人!臭女人!你把我的酒放在哪里了?!”
醉醺醺的男人在破败的院子里大吼,“你把我的酒放在哪里了?!”
这里曾经人来人往,如今却是无人问津,满是黄泥的院子到处都是恶心的污垢,用于农作的农具散落得到处都是。
甚至还有陆余生曾经珍视的学术典籍,一边的火炉里还在烧着珍贵的书籍,但是破败的屋子里还是有些寒冷。
“你这个废物!你就靠酒活着吧!醉死了最好!”
另一间破败的屋子里传来了女人的咒骂声,“真实后悔嫁给了你这个废物!只会喝酒!”
小屋的大门被人哐当一声一脚踢开,半老徐娘大步而出,凶狠的瞪着醉汉。
这对夫妻很有差距,男人满脸都是沧桑,挺着肥硕的肚子,满脸油脂,因为常年酗酒声音沙哑难听。
而女人身材依旧窈窕,一头黑色的长发依旧顺畅,眉眼间还有些撩人,此时叉着腰站在门口,威风凌凌。
“撒泡狗尿照照你的脸!别人家男人不是考取了功名就是奋力下地干活!你早就不是什么秀才了,你只是一个废物,你全身上下的东西都不够老娘买一个镯子!”
女人毫不客气的戳着丈夫的痛处,同时一脚踏在了椅子上,拍着自己的大腿,展示着手上的银镯子。
男人怒得涨红了脸,“谁送你镯子的?!你又要出去?!我跟你说过你不准出去的!除了我没有人会好好爱你!”
“闭嘴!老娘总要趁着还算年轻赚些钱吧?!我不出去你早就饿死了,你这个废物!”
女人冷笑,“我受够你了!我们这日子也别过了!”
男人狂怒的挥起拳头。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现在就去报官!”
女人把自己还算是漂亮的脸蛋凑了上去,“来啊!我告诉你,你打不死我,我就告得你倾家荡产!”
男人傻了,呆呆的站着。
片刻之后他委顿下来,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当年你只是一个乡野村妇,是我带你见了大世面,是我将你救下来的……”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是你把我的女人买了才有了秀才这个称呼!”女人也怒了。
男人有些沮丧的抱着自己的头,“他们骗了我!他们只是想要我们的孩子,要是云灼还在……只要云灼还在,她也许还能帮我们一些忙的。”
他抬起了自己的脑袋,醉眼中流动着欲望的光。
他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女人的背后,伸出手去抚摸那具成熟的身体,“让我们再生一个吧,我们的年纪都不小了,我们需要一个儿子来养老,代替云灼那个没用的丫头。”
轻轻的咳嗽声惊动了男人,让他意识到自家的院门还没有关上,虽然半月坡只有零散的几户人家。
男人推开了破败的院子的门,手里打着一把墨色的油纸伞,黑色的斗篷上洒满了雪花。
他用拳头掩口咳嗽,目光低垂,大概是不小心撞破了这对夫妻的私房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吧。
“是陆余生么?”
他不紧不慢的走进了院子,慢条斯理的问道。
“是我,你是?”
男人轻笑了一声,“我是那边的人,当初我们的人在你这里买走了一个女婴,女婴的父亲是你么?”
男人从怀中拿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张,不紧不慢的将其扔到了陆余生的跟前,“这是你当初签下的契约,用秀才的身份和你换的。”
而陆余生像是丢开火炭似的将契约扔到了一边,他紧张的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她……她出什么事儿了么?”
“不,没事儿,只是我们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当初带走的婴儿都要遣返回去,我是带云灼回家的。怎么,你很担心她?”
“不不。”
两人气气摆手,“她不要惹麻烦就可以了!”
“惹麻烦?比如去?”
男人挑了挑眉头,似乎对两人的话很是感兴趣。
“她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她是只妖!”
似乎是来了兴趣,男人温柔的笑着,“说来听听。”
陆余生沉吟了半天,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她天生瞳孔的颜色就是不一样的,是闪着光的金色。”
“这只能说云灼与众不同吧?”
“刚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她生下来的时候手里紧紧的攥着鳞片,很大的鳞片像是蛇的鳞片,我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东西。我觉得她就是只妖,绝对不是人!”
男人微微点了点头,“为什么你会认为自己的孩子是妖呢?”
陆余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浑身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
“我见过她的眼神,她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是狰狞,就像是要吃了我,冷酷得令人窒息,我真的被吓坏了!”
“我未曾觉得她竟然是这么的特殊。”沈酒辞笑得有些诡异。
陆余生和那个女人对视了一眼,“为了帝都,我们把她贡献给了帝都!”
“哦?”
陆余生用很笃定的语气说道:“云灼是独一无二的,她的血液,她的能力都是独一无二的!”
沈酒辞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所有了,“现在情况是这样的,你是要继续将云灼养在身边,还是将她继续交给帝都?你如果愿意将她交给我的话,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只是你们再也见不到你们的女儿了。”
“不用不用,你留着她吧!”
陆余生突然激动了起来,大声的叫喊着。
“我想问一下。”
女人不管沈酒辞会不会对自己感兴趣,兴奋的扭动着腰肢,酥胸都要凑到了沈酒辞的跟前了。
“大概有多少呢?”
“十两黄金怎么样?”
沈酒辞浅浅的笑着,“对你们来说,十两黄金应该不算少了吧?”
十两黄金?
这对陆余生是一笔不敢想象的财富,他们激动的对视,女人激动得把自己的手握紧了放在了丰满的胸口前,仰头称赞这份意外的恩赐。
有钱就好办了,有钱就什么都好办了。
他们实在是太开心了,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露出了诡异的笑来。
“那么成交?”
沈酒辞伸出了自己的手。
“成交!”
女人扑上前准备握住沈酒辞的手,可是沈酒辞却是不着痕迹的缩回了自己的手,他厌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肮脏,一切都是那么的恶心,令自己作呕。
沈酒辞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袖口中掏出了十两黄金,推到了陆余生的跟前,“那么从今天起,云灼便是我的了。”
“当然当然!”
陆余生搓着自己肥胖的手,伸手就去抓散落在地上的黄金,满心欢喜。
女人也是笑开了花,“云灼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都可以!”
“那可就……太好了……”
一柄黑色古老的长剑贯穿了陆余生的心口,刀刃的另一端握在男孩的手中,刀刃两侧的凹槽中鲜血迸射。
当沈酒辞握着这柄长剑的时候,陆余生和他的妻子还趴在地上捡着那些金子,惊呼声还未来得及叫出口。
还没有等到女人站起身来准备逃跑,长剑便是已经被沈酒辞抽了出来,反手刺进了女人的酥胸之中。
女人已经无力发出惨叫,跌跌撞撞的往后退,撞到了一边空荡荡的水缸。
沈酒辞缓慢的拧动长剑,让她的鲜血从两侧的血槽中喷涌而出。
他猛的一抖手腕,长剑抽回,女人最后还是以优美的姿态死在了荒凉的院子里。
“对于你们的死亡,我没有丝毫的兴趣,也不想因为你们弄脏我的手。但是没有办法,我答应了她送她回家的……”
“可是你们不要他Lee,她会很难过的,我也会很难过的。这个世间还有些事是我办不到的,让我很为难啊……”
沈酒辞不紧不慢的清理着自己的长剑,“与其告诉她你们是畜牲一样的东西,还不如告诉她你们已经死了。就当是你们没有熬过这个寒冬吧……”
“所以……去死吧……”
他毫不留情的转过了身子准备离开,他前脚刚离开院子,后面院子便是平白无故的着起火来。
这么做的时候他嘴里哼唱着歌,俊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站在远处看着熊熊烈火吞噬了一切,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扎进了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