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可以既往不咎
丫头气得掉眼泪,“二老夫人就是故意折腾您的,您怎么不告诉公子呢。”
“公子是做大事的人,怎能多管后宅之事。他够烦的了。”柳妍恬歇了会说。侯府近来事事不顺,夫君学业无望,仕途受阻,老夫人已经在迁怒她了,她不能再惹夫君厌烦。
柳妍恬委屈地咬咬唇,可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为何要这般委曲求全。
“走吧,该去王府了。”
王府书房的灯大亮着,驸马睡下后,橙意回来了。
橙意抹了抹脸上的灰,“果如殿下所料,那方复一察觉不对,毫不犹豫地就叫人点火,要不是属下等人手快,可叫他得逞了。”
沈听听拨动烛火,不是她料事如神,而是那方复在前世,就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偏激党。
“方复死了?”
橙意眼睛亮闪闪的,满眼钦佩:“主子真神了,方复点火后果然要自刎,属下哪能让他死啊,拧着脖子往死里揍一顿,他就不想死了。”
王府里伺候的人不多,到了夜里,走动的人就更少了,加上树多荫深,难免有点森然。
前面提灯的丫鬟走得飞快,柳妍恬追得有些辛苦。
“殿下在书房里处理要事,暂不见外客,请柳娘子在此等候片刻。”
柳妍恬缓了口气,眼前冒起星光,“多谢姑娘——”
“夫人,夫人,您别吓我啊。”
“怎么了这是?快扶起来……”
“呀,有血!”
外面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书房里。
沈听听“咔嚓”剪断烛芯,“外面什么事?”
门外有丫鬟来报,“回殿下,是柳娘子晕倒了,流了好多血。”
沈听听蹙眉,怎么晕倒了还流血?是受伤了?
于是大半夜的,王府前院灯火通明,可怜梁太医一把年纪了,连日来一个好觉都睡不了。
梁太医甚至觉得自己今晚恐怕要做噩梦。
“殿下……”
夜色沉沉,沈听听背手站在院中,头顶明月高悬,晚风冷得刺骨。
“奴婢已备好马车,梁太医这边请吧。”绛紫阻止了梁太医的作死,塞给他一大包诊金:“今夜殿下突发不适,叫太医来诊平安脉的。”
梁太医多少年的太医了,一听就知道沈听听不想将此事闹大。梁太医其实也是松口气的,这事毕竟……哎,他实在没脸说啊。
梁太医揣着沉甸甸的荷包回府了。
梁太医走后不久,另一辆马车也悄悄出发。
柳妍恬被送走了。
绛紫回来的时候,她家殿下还站在那个位置,一动没动,身形纤瘦,萧条单薄。
殿下还常说驸马弱质彬彬,不似习武之人,其实殿下也不见健硕到哪儿去。
“殿下,该歇息了。”绛紫为她添了一件衣服,语带心疼。
“绛紫,我是不是很差劲啊。”
“怎么会,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殿下。”
“我眼神不好啊,识人不清什么的。”
“哪里有,殿下已经识到了最好的驸马,不是吗?”
“驸马啊。”那可是我的债主啊,谁敢说他不好。
啊,那谁好像是我。
沈听听失笑,心口松了一分,“驸马睡了吧。”
“哪能啊,这么大的动静,驸马早醒了。”绛紫赶紧说驸马,企图将殿下的注意力引走:“驸马方才还让暗影来问了,小厨房煮了点心,殿下要不要尝尝。”
沈听听重点一下子就偏了:“我们还有小厨房?”
“有啊,新辟的,橙意还帮忙搬砖了呢。”
沈听听一脸新奇。
这时,前面传来一阵拳脚相加声,还有橙意扯着喊:“薄情郎,负心汉,你还有脸来,给老娘滚!”
沈听听和绛紫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往那边赶。
就见侍卫长几人死死抱住橙意的腰,却还是被这力大如牛的混账玩意儿拖着往前蹚,傅渐深脸上挂了彩,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杰作,甚至这班子侍卫都明里暗里给橙意放了水,让她又踹了傅渐深好几脚。
傅渐深想还手,被暗影按着不能动弹。
笑话,就他这细胳膊细腿的,上去纯纯找揍好吧。
“都吵什么,退下。”
绛紫赶紧过去拉住橙意。
橙意一见殿下发火就怂,狠狠剜了傅渐深一眼,抱着她的宝贝刀蹲一边去了。
侍卫长带着侍卫们撤走。
所谓的撤走,其实也就是听不着殿下具体谈话的点,一双双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傅渐深的,只要殿下一声令下,绝对能将这玩意儿胳膊砍下来下酒吃。
傅渐深抻了抻衣上的褶皱,对沈听听怒目而视,“沈听听,你欺人太甚了。妍儿一心敬重你,侍奉你,不曾行差踏差,不曾忤逆不孝,你何苦一再为难于她。”
“今日你想将她逐出京去,明日是不是就要让她悄悄死在城外。你怎么敢!”
沈听听上去给了他一脚。
“谁教你的规矩,敢对母亲如此大呼小叫。”
傅渐深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一书生,沈听听这一脚上去,直接将他踹得吐了血。
橙意抖了一下,是惊诧的,更是兴奋的。
挖槽,殿下打人了,殿下打人了!
“殿下好帅啊。”
暗影不是很明白她兴奋的点,这姑娘大概有病。
“母亲,你算什么母亲。”傅渐深啐出一口血沫,胸口疼得像要炸开了,疼痛使他面目狰狞,“就凭你,诗词歌赋不懂,琴棋书画不会,成日在外抛头露面,与男人厮混,你有资格当我的母亲吗?”
“你多大我多大,整日腆着脸要当我的母亲,你配吗!”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傅渐深,你是有多恶心我啊,当初跟我甜言蜜语许下一生之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不配,你哄着我讨好我的时候怎么不敢问一问我有资格吗,当了渣男还想立痴情人设,你怎么不去吃屎!”
傅渐深被沈听听的粗鄙之言骇住了,他眼睁睁看着沈听听走下台阶。
“傅渐深,做个人不好吗,为什么偏要像阴沟里的臭虫一样活着?”沈听听背对着光,在脸上投下大片的阴影。她的表情阴骘又诡异。
像愤怒,像悲伤,像恶心,更像心如死灰的隐痛。
那一刻,傅渐深甚至感觉到了绝望。
不是沈听听的绝望,是他自己的,对未来对前途的绝望。
他突然就怕了。
“从、从前是我不对,可我小爹已经娶了你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不怪你了,只要你将妍儿接回来,我可以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