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废话吗?江仄坐回到沙发上,眸子里阴晴不定。
曾几何时,他以为他和季钟廷是在同一起跑线上,是在同一个地方起步的,可是,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看着自己的手背,他知道季钟廷很在意那个位置上的伤疤,他碰了碰那里,没什么感觉,轻呼了一口气,他还是拿起了揉了揉脸,长舒了一口气,怎么说,这也算是告了一段落了吧。
Demon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了看楼上的一个房间说道:“余望怎么样了?”
江仄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
“嗯?”Demon有些愣,余望前两天刚刚去了医院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事情到了哪一步,他却不是特别清楚。
江仄叹了一口气,倚到了沙发上,轻声说道:“也许我确实应该把他送去医院。”
他知道余望的情况可能已经不是凭他自己或者江仄就能够解决的了,如果没有专业的救治和帮助,他只会陷入更深更深的悬崖,只会更加过分地伤害自己罢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他送过去?”
“等这一阵子过去吧,”江仄皱着眉头说道:“曲台还不能保证没有陈纳川的残党,我不放心。”
“或者你也可以请一个私人的。”
“已经在联系了。”江仄的语气有些疲惫地说道:“我还挺怕他再做什么傻事的。”
“你以前可没这么在乎一个人的死活。”Demon开玩笑道,尤其是一个自己想要自杀的人。
江仄歪嘴笑了笑道:“好歹也要进一下作为哥哥的义务来着。”
楼上,余望的房间里,窗帘紧紧拉着,关着灯,但不是遮光布,只能算得上是有些昏暗罢了,他躺在床上,手脚被固定在窗边的位置,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窗帘投影下来的纹路。
眼前一遍又一遍放映着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事实上他都没有看到什么,只知道一声巨响,自己被人压到了在了地上,沉重的感觉不断传来,轰隆地坍塌声里面,还有一声低沉的“我爱你。”
他在那个时候睁大了眼睛,但是自己的视线里只有一片昏暗,像现在一样,身上是有些久远的熟悉的体温,越来越沉,他的头被人死死地按住,有石头蹭过了他的脸,有些生疼,但是都不如心里的崩溃和疯狂。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失去那个明朗的少年了,盯着那些纹路的眼睛有些生疼,眨了眨眼睛,泪水突然就流了下来,顺着眼角,流过耳廓,滴到了枕头上,打湿了一片。
他动了动胳膊,没办法抬起来,但是手腕上的疼痛能让他稍微有一些舒缓,他看不到纱布上已经又透出来了的血液。
他以为没有了那个人他可以意气风发,就像雒川初去参军之后他活的那样一样,但是这次,当他意识到他真的,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原来自己变得那种“优秀”就是为了给他看,原来自己活得那种“精彩”就是还在等这个那个人回来的希望,原来自己根本就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他以为那样的冰冷以待,是对雒川初的惩罚,但是,他的内心有着被他隐藏去的声音,那样的冰冷,根本就是他完全不知道已经变了的自己应该用怎样的姿态来面对这个人罢了,不管过了多久,雒川初依旧,依旧,是最特殊的那个人。
楼下,Demon带着季钟廷往警局去,后者看着窗外的路线,突然说道:“能不去你们局里吗?”
Demon看了他一眼,有些抱歉地皱了皱眉说道:“恐怕不行。”他知道季钟廷不想让周小易看到他这副样子。
但是现在各个派出所都已经被征用来处理这场没有什么巨大武力冲突的恐怖行动,季钟廷又本来就是由Demon负责的,所以自然应该去往他们局里。
季钟廷敛眉,终究没再说什么,他已经在思考自己的结局了,死刑应该是最有可能的吧?他研究过法律,也研究过自己。
他有时候会想,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什么时候,他终于脱离了原本的自己,变得自私又压抑,变得冷血又算计的呢?
看着手上有些冰冷的手铐,他突然就意识到了,有些路,一步踏上去,就真的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之前江仄曾经问过他:“你真的不打算把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告诉他做什么,只让他觉得内疚罢了。”季钟廷那个时候这样回答,但是现在想想,也许他知道了事实,自己的形象,会好过一点?
“之烨现在在哪里?”Demon突然问道,自从那之后,他就在也没有见过他了。
“警官大人你不会是要大义灭亲吧?”季钟廷看着他说道:“这些事情他可没有参与过,我打包票。”
“你的话能信?”Demon半真半假地问道。不管怎么说,陈之烨也都是曾经为陈纳川效力过的人。
但是那也是他的弟弟,尽管不是一母同胞,就像江仄说道,至少也要做一些作为哥哥的义务啊,虽然,他也不太清楚如果找到陈纳川应该怎么办,他真的能把他绳之以法吗?
把那个忍辱偷生在陈纳川手下活下来的人,对缠着自己甚至救了周小易的人,那个明明为着他人着想,却还是有自己坚持的善良的男生,他真的,能够按照犯罪分子处置吗?
“我把他送到美国了。”季钟廷停了一会儿说道。
“曲台才解禁两天。”Demon有些不可置信,这个速度和隐蔽性,实在有点过分了吧。
“两天还不够吗?”季钟廷难道露出来轻松地笑容说道:“就当他犯罪潜逃了,当做黑社会处理吧。”
Demon皱了皱眉,却听得出来这是在替他做决定,或许这样也挺好的吧,跟季钟廷不一样,在中国,陈之烨终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说你,这件事情完了之后,稍微宽容一些也是可以的。”季钟廷笑道,仿佛是在跟自己的老友举杯交谈一样地劝道。
“你什么时候也懂得宽容这个词了?”
“大概是,回到自己的家乡,又看到了自己想见的人的时候吧。”季钟廷依靠在座位上,自然地像是在自己的家里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