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阿特尼斯一边,情况却是越来越严峻。由于缺少指挥者亲自统率,各个城镇的驻军都是匆忙上阵,原本就没想过会有一天在本土迎敌,因此人数上本就不占优势,再加上根本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克纳帝国的军队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连续攻占了沿途的各处据点,极为顺利地向塞萨城逼近。
而皇宫这边,奥斯已经从密封舱中出来——果然如军医所言,密封舱对于奥斯的经络修复起不到任何作用,现在的奥斯如同一个废人,除了仅剩的一条手臂尚能活动外,已经彻底失去的行动能力。
而就在此时,克纳帝国军队开始同时进攻前线三城的消息也送达了皇宫。红花浪等三名将军也是一筹莫展,为今之计也只有三人分别带兵赶往三城进行支援抵抗,延缓敌军进攻塞萨城的时间了。
为了安全起见,红花浪已经下令紧急疏散了塞萨城的居民,留下的只有尚能战斗的军队随时准备和即将打来的敌人一决死战。
原本红花浪打算让奥斯也先行撤离,但奥斯决计不肯,反而要求红花浪将他抬到皇宫正殿去。
“奥斯陛下你疯了吗?”红花浪完全无法理解奥斯的想法,“现在的局面,就算是正常人都难说能不能抵挡得住对手的进攻,可你现在已经什么力量都没有了,却还要到正殿去?你以为是在看一场好戏吗?”
“是不是好戏我不知道,不过我就是抱着看戏的目的去的。”奥斯却非常轻松,“你就听我的好了。”
没有办法,红花浪只得将奥斯送到大殿里,将他放在正中央上方的皇座上。
“哎呀,平生第一次坐在这个座位上啊,哈哈!”奥斯笑道,“从这个角度看下面,感觉还真是不一样呢!”
阿奇博尔德捅了捅红花浪,小声说道:“就这样吧,我看奥斯殿下没救了,不光是身体受到了重创,脑子可能也不太好使了……”
红花浪无奈地摇摇头:“奥斯殿下,我们三位将军马上就要离开塞萨城赶往前线三城了,这里没有人能保护你了,你真的确定就坐在这里?”
“哦,对了!还有三件事!”奥斯晃了晃左手,“第一,在我边上给我放一罐水,不然我口渴的话没有水喝会很难受的。记得放在左边啊,我右边可没有胳膊了。”
阿奇博尔德摆摆手,亲自取了一罐水放到奥斯身边,还补了一句:“少喝一点哦,万一内急的话可没人背你去。”
“哈哈哈哈,你可真幽默!”奥斯倒是一点都不觉得阿奇博尔德是在揶揄自己,还笑得很开心。
阿奇博尔德一边走回来,一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说他的脑子也出问题了吧……”
“第二件事,你们走之前把天枭给我喊过来,我有事情吩咐他。”奥斯又说道。
红花浪点了点头:“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不需要你们,等天枭来了我让他去办。”奥斯回道,“快走吧!再耽误的话,前线三城就都被攻陷了!”
“好吧,我们走了,请您自求多福……”红花浪点点头。
“不是该说多多保重么?”奥斯笑道。
“保重什么啊?现在这样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了。”西奥博尔德忍不住说了一句。
“看你们三个那副哭丧脸,笑一笑好不好?我们可是堂堂的阿特尼斯帝国啊!还没被人家打死先被人家吓死了?你们可是将军好不好?”
红花浪三人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再和他讲话,一起向奥斯行了个礼,便离开了大殿。
不一会儿,天枭便急匆匆赶了进来。
“奥斯殿下,侍卫是不准随意进入正殿的,还请您恕罪……”天枭对于皇宫的规矩还是很明白的。
“没事没事,是我叫你来的。”奥斯笑了笑,“三位将军已经出发了?”
“是的。”天枭回答道,“皇宫之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战斗的依靠了……不过在下一定会拼了这条命不要……”
“喂喂喂,我喊你来可不是要你拼命的啊!”奥斯摆摆手,“你要给我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天枭愣了一下:“请您吩咐!”
“克纳帝国的军队就算要进攻塞萨城,也是从北门进攻,南门应该还是安全的。趁着这个时机,你马上带着我妹妹尼娜从南门出城,回阿旺那去。”奥斯说道。
“可是……阿旺那那边也已经关闭了边境啊。”
“就算回不去阿旺那,先到我们自己的边境驻地也好啊!”奥斯补充着,“至少那里还有朗曼侍卫也在,凭你们两个人保护一个弱女子还能做到吧?”
“我懂了!我这就去办,一定保护好公主的安全!”天枭转头就要走。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奥斯喊住了他,“走之前,你到后宫把我父亲卡诺带到这里来。”
“卡诺殿下?”天枭顿时一愣,他知道自从两年前卡诺被奥斯封禁了功力成为普通人之后,只是一直被关在自己的住所里,连皇宫中都不能自由出入,就连他们这些人几乎都只字不提卡诺的事情。而如今这种危急之下,奥斯居然要自己把软禁的卡诺带到这里来!
“您是打算和卡诺殿下死在一起么?”天枭脱口而出。
“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啊?”奥斯简直哭笑不得,“我是在想办法挽救局面好不好?你以为我是在找一个一起等死的伴么?”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反正不知道奥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天枭索性也不再多问,只要按照奥斯的吩咐去执行就好了。
等到天枭也离开了大殿,奥斯这才舒舒服服长出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屋顶,自言自语着:“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啊……也许我的办法太过冒险了吧,不过这恐怕也是唯一能够扭转局面的应对了。对付一群饿狼,只有召唤一头比他们更嗜血的狮子才管用,这才是硬道理吧……”
没过多久,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响了起来。
奥斯低下头,向大殿正门处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渐渐向这里走来。仍然是一头金色的长发和一件黑色的丝袍,仍然是挺拔的身躯和沉着的气场,改变的只是那原本永恒不变的二十岁的年轻容颜,如今已是四十多岁的中年模样。
“久违了,卡诺殿下。”奥斯露出了一丝不知是苦还是甜的笑容,“请原谅我还是不太习惯称呼你一声‘父亲’。”
“无所谓,我倒是早已习惯了。其实有时候,我也不是很情愿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大家彼此彼此罢了。”
也仍然是那个充满着高傲和不羁的声音,自六年前皇宫一战之后,当年的主人卡诺又一次站在了皇宫大殿之中。
奥斯平静地笑了笑:“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有一个孩子,原本是一个大帝国皇帝的长子,但是因为皇帝有着侵占邻国的长久野心,所以在孩子出生不久就把他送到了邻国,期望他在那里长大以后可以用当地人的身份配合自己里应外合,把邻国据为己有。可惜那个孩子却深深爱上了邻国这个民风淳朴的国家,不但没有帮这位皇帝发动战争,反而为了保护邻国站到了皇帝的对立面。与其说是父子,可实际上他们几乎从来没有过父子之间的生活,更是因为各自理念的不同而把对方视为最大的威胁。后来,这个孩子终于有一个机会封禁住了他父亲的一切功力,使父亲再也无法为了自己的野心去兴风作浪……不过突然有一天,这个孩子发现自己的祖国也遭受到了外敌的入侵,而这孩子自己已经没有了保护帝国驱除敌人的能力,整个皇宫随时都会被敌人所占据。可是皇宫之中,几乎没有了可以依托之人……”
“你还是别再啰啰嗦嗦说什么故事了,原本你也不是什么擅长说故事的人,即使讲出来也是平淡无味,勾不起听众的任何兴致。”卡诺拦住了奥斯的话头,“最近发生的事情不用你说,我全都知道。”
“啊?你都知道?那你不早说!”奥斯奇怪地问道,“你不是一直被软禁在自己的住所之中吗?”
“但是每天为我送去食物的守卫都会把近来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你以为我人不能出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卡诺哼道,“没有我在,看看你们把好好一个国家弄成了什么样子?就连大西国都敢到我们的头上来撒野!我真替你们感到悲哀!”
“是啊,我们也觉得很对不起阿特尼斯呢。”奥斯叹道,“如果有你在,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么?”
“至少若是我还有原来的能力,不管进来皇宫多少敌人,我都保证他们有进无出。”卡诺回答道,“这是我的国家,这是我的皇宫,从来只有我去攻打别国,还轮不到别的国家来打我!”
“不过可惜啊,你已经没有以往的实力了。”奥斯说道,“塞萨城仅剩的兵力都守在皇宫外围等着抵御敌人,可一旦敌人突破进入了皇宫,也就再没什么人能阻挡他们了。我叫你来,就是觉得我们可以一起死在这里,好歹也算是把这么多年从来未尽的父子之情弥补上吧!”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卡诺指了指奥斯,“还能动不?能动的话就滚到旁边的座位上,把这里让出来给我。”
“抱歉,除了这条胳膊和头,哪里都不能动了,更不要说滚了。”奥斯晃了晃左手。
卡诺却几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奥斯的左臂:“没关系,滚不了我也可以把你扔过去。”
“喂喂喂,你可千万别弄坏了我仅剩的这条胳膊啊!”奥斯忽然叫道,“能不能改变你的未来,就全靠这只手了!”
“什么意思?”卡诺听奥斯这么说,也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父亲——这是我真正的从心里叫你一声父亲。”奥斯认真地看着卡诺,“如果你仍然有当初的能力,你会不会为了保护阿特尼斯倾尽全力?”
“还用问吗?我说过了,这是我的帝国。”卡诺没有任何犹豫。
“那……你还会用自己的能力妄图去统一人界,发动战乱吗?”
卡诺微微笑了一下:“记得两年前我就对你说过,从成为天界的苍龙神那一刻起,我就发觉当初立志统领人界的想法真是太幼稚了。那只是我当初为了让自己成为人界之中独一无二的英雄才去计划的事情。可后来呢?我都已经成了天界的苍龙神了啊!一个根本已经超越了人界层次的我,怎么还会需要当初那幼稚的梦想来证明自己?”
“也是啊,只有当你饥饿的时候才会想从别人手里抢一个馒头填饱肚子,一个衣食无忧的富有者,又怎么可能去抢乞丐碗里的残渣剩饭呢……”奥斯点点头,“无论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别无选择了,只能在你身上赌一赌。当初封禁你功力而打入你体内的薄片,只有我的内力可以化解掉。只要化解掉它,你就可以恢复如初。”
“你说什么?”卡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奥斯居然有打算让他恢复功力的想法!
“我只有左手还仅存一点点内力。这点内力只够我做两件事情:一是维持我这只手的活动,二是用这点内力给你化解掉封禁的薄片。”奥斯笑了起来,“我再喝口水啊,不然等一会儿以后,我连用这只手拿水喝的能力也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