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挂,大杨村的夜晚很安静。
宁家大房屋内的烛光还亮着,这要是搁在旁人家,长辈早就开骂,毕竟晚上就该早些睡觉,还能省几个油钱。
“什么,牲口是你杀的?”宁泽仁吓得丢掉了手中的书,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氏。
李氏递给宁泽仁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瞎说什么呢!”
“你不是说早就瞧着咱们家的牲口恹恹的?”宁泽仁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只要不是自个媳妇杀了牲口,他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左右亏得不是他的银子,“不是你下毒是谁?”
“我昨个晚上不是起夜了嘛,回屋的时候听到后院有动静,还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那时候我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肯定是昨个晚上咱家招贼了!”
宁泽仁淡淡“哦”了声,抬眼看向李氏,问道:“你把卖人参赚的银子跟四弟平分了,他有什么异常没?”
“高兴呗,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高兴地傻眼了呗。”李氏云淡风轻地说道,她倒是想少给,但是她男人让他平分银子,她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相公,为什么非要跟四弟的平分银子,我觉得给个他一两银子就足够了。”
“你懂什么,老四是念书的好苗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这次考秀才一定能考中,”宁泽仁自然不会跟李氏说他背的不好的事儿,接着说道,“咱家大头也是念书的好苗子,咱们现在好好待老四,以后老四当了官,也能帮衬大头。”
“亲叔叔哪有亲爹好,你以后当了官也能帮大头,何必非要指望老四?”李氏坐在宁泽仁身后帮着他捏肩膀,好奇地问道,其实,她心里头还是希望别人叫她秀才娘子,这名声多好听。
“你懂什么,老四年纪小,自然有大好的前程,虽然我年纪不大,但是像我这个年纪考中秀才举人多得是,也就没什么用了。”这还是宁泽仁第一次跟李氏说自己未来的打算,“等明年考中秀才后,我就去当私塾先生,以后不考了!”
李氏整个人都愣住了,她迷迷糊糊的躺下,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感觉没睡多久就起床了。
早饭。
宁永川又提起后院牲口被杀的事情,说道:“除了二房去镇上住,其他人都在家警醒着点!”
“爹,娘,前个晚上我媳妇起夜,听到后院有动静,很有可能是那个人对咱们家的牲口下死手。”宁泽仁迫不及待地说道,他之所以这么殷勤,完全是为了跟爹娘讨好关系。
安满月听到宁泽仁的话,扭头看向神游太虚的李氏,问道:“李氏,你知道那个人是男是女吗?”
李氏两眼迷糊地看向安满月,还站起来别扭的给安满月行礼。
安满月被李氏的操作给弄迷糊了,疑惑道:“你……”
宁泽仁也知道李氏在想什么,将李氏拉过来坐下,说道:“咱娘问你,前个晚上你听到后院什么动静。”
李氏这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看向安满月,恹恹道:“我隐约听到是个女子的声音,她还说了什么‘发克’,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安满月和宁永川两个人互看了一眼,他们都明白李氏口中的“发克”指的是“FUCK”,知道这个的只有苏婉儿一人。
“吃饭吧!”宁永川淡淡地说道。
桌上众人这才拿起筷子。
饭后。
老贰带着老贰媳妇去了镇上,两个人拿了不少换洗衣服。
宁永川和安满月两个人准备一起去周小翠的婆家李家,刚走出家门,宁永川就朝着安满月伸手。
“不用,说不定路上见不到咱们村的人。”
安满月这话一说完,隔壁的钱大娘笑眯眯的看着她,“宁秀才,你带着你媳妇干啥去呀?”
安满月被钱大娘的声音吓到了,头还没转向钱大娘那边,手已经递给宁永川了。
宁永川从容地握住安满月的手,白皙俊秀地脸上染上淡淡的笑意,温雅得让人心悸,说道:“陪娘子出去散散心。”
钱大娘正好瞧见宁永川脸上的笑容,心跳慢了一拍,琢磨着这宁秀才可真俊秀,只恨自个没晚生几十年,不然一定倒贴嫁给宁秀才,冲着宁永川和安满月挥挥手,说道:“那你们快去吧!”
钱大娘望着宁永川和安满月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扭身回屋,结果就瞧见她男人这会儿正撅着屁~股呼呼大睡,气得抄起一旁的扁担砸到男人屁~股上,没好气道:“睡睡睡,就知道睡,你还知道做啥?”
她男人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转了个身,闭上眼睛接着睡觉,嘟囔道:“臭娘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回头等着瞧!”
……
宁永川和安满月手牵着手朝着村外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村民,两个人打了一路招呼,脸都笑僵了。
“要不咱们以后还是别在他们面前牵手了。”安满月真的不喜欢高调的秀恩爱,她总觉得秀恩爱死得快,再说了,她跟宁永川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还要秀恩爱,真烦!
“要是咱们不牵手肩并肩的走,我相信他们会开始怀疑咱两是不是吵架了,说不定还会有刺头找咱们麻烦。”宁永川握紧许清雨的手,大言不惭理直气壮的说道。
听宁永川这么说,安满月又开始头疼了,她就不明白原身跟原身丈夫怎么就这么恩爱呢?
两个人去李家这一路都牵着手,直到到了李家安满月要跟小翠婆婆冯氏聊天,两个人才分开。
冯氏跟安满月两个人并排坐在屋内的床边。
冯氏抹了把眼泪,声音嘶哑着,说道:“妹子,我那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可小翠这孩子都不干净了,以后生了孩子那我儿子还不得被人家戳脊梁骨,我们想着到时候给小翠添点银子,让她改嫁,非要赖在我们家,真是气死个人!”
安满月一直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可听到冯氏那话,眼神完全黯了下来,轻蔑的一笑,明知故问:“小翠为啥不干净了?”
“在楼子里呆了那么久,听说接了六十次个客人,好人家的姑娘哪有这样?”冯氏吸了吸鼻子,长叹了口气,“可小翠这小妮子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李家,还说什么要死也死在李家的,大妹子,你可要帮帮我,我知道你一定能帮上我的。”
冯氏焦急地抓着安满月的手,一脸乞求地看向安满月。
安满月要是真不知道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可能还真会被冯氏骗了,但是现在她只觉得李家实在是太恶心了,小翠那姑娘就是个傻的。
冯氏以为安满月默认了,就招呼小翠进来跟安满月说话,她自个瞅着空出去了。
冯氏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到窗户下偷听了。
小翠身上穿着干净的带补丁的衣服,脸色苍白如雪,眉眼间的忧愁挥之不散。
“婶子,我知道婆婆想让你劝我离开李家,”小翠不等安满月开口,率先开口,“我是不会离开李家的,我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
安满月听小翠这么说,眉心拧了拧,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我一生都被毁了,与其嫁到别人家受尽白眼嫌弃,还不如呆在这里,李家人就该给我养老送宗,这是他们欠我的!”小翠越想越气,自打她嫁到李家,每日勤勤恳恳的干活,结果被赌坊的人送到楼里接客,那些客人奇奇怪怪的要求都有,她每日含着泪接客,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还清赌场的钱从楼里走出来。
“可是……”
安满月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小翠朝着窗户那走去,将木窗推开,冲着地上呸了口,愤恨地关上窗户,她知道婆婆在窗户下!
冯氏抢忍着恶心摸了摸的自己的头,摸到黏糊糊的痰,恶心地想要吐出来,可以想到外人还在这里,只能气急败坏地去灶房接水擦干净。
小翠听到冯氏离开的脚步声,泪眼涟涟的坐回安满月身边,说道:“婶子,你甭劝我了,我都已经想清楚了,我要拖着他们一家。”
“你才十七,未来还有几十年,何苦呆在这个地方?”安满月真不是帮冯氏说话,她是心疼小翠,“万一你男人又去赌了,回头你又被送到楼里怎么办?”
“我就死在他面前!”小翠一脸决绝,见安满月还想劝她,说道,“婶子,我很感激你跟叔把我从楼里救出来,就像娘说的,我已经脏了,我的人生就此止步了。”
安满月心疼的握住小翠的手,说道:“我不是你婆婆的说客,我只是觉得你离开这里,以后改名换姓,在找个人重新嫁了,或者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你婆婆确实很过分!”
“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怕活着呢,我要是你,一定离开李家找个地方隐姓埋名重新生活,然后亲眼看着李家断子绝孙。”安满月说到这儿,笑着看向小翠,“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小翠灰蒙蒙的眼中顿时出现了一抹亮光,她神情激动地看向安满月,嘴唇微微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