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正盛,晒得树叶儿微微垂头,苑里的芍药开得更艳,风姿动人。
透过敞开的轩窗,沈闻姜一眼便看到俊朗如玉的少年向她缓步而来。
她的心登时不受控制的呯呯乱跳。
世子,他竟然单独来见她……
将人请进花厅,沈闻姜支开了雁秋。
世子找她,必然有很重要的事。
果然,纪南城开口,将沈禄受伤回府的事跟她说了。
沈闻姜有刹那的惊讶,很快反应过来,救沈禄的人是飞雨,而重伤沈禄的也必定是他们的人。
也就是说,沈禄这回的反击失败了。
他的亲女亲娘,依然也还在他们手里。
这种事沈禄当然不敢告诉朝廷。一来怕上面不分青红皂白,给他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二来也担心消息走漏那些人会杀了他的亲人泄愤。
私下反抗,即便不能成功,大不了吃点苦头。只要他对那些人还有用,他们就不会杀他,当然也不会杀他的亲人。
从这点说,沈禄的确是个聪明人。
沈闻姜有心想帮帮他,但一时也没想到法子。
面上,她只得装出震惊关心着急的样子,“那父亲的伤,到底要不是要紧?不行,我得赶快回去。”
“姑娘放心,沈大人受的只是皮外伤,看着严重,将养些时日便会好的。”
“那我也得回去,父亲受了伤,我这个做女儿的,哪能还在外面逍遥快活?”
“理是这个理,可……”猝不及防对上她秋水般的眸子,纪南城忽然卡了壳。
沈闻姜面上一红,忙移开视线。
纪南城道:“姑娘不是答应后天要陪四殿下去银月岛么?”
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是希望她去,这话想也没想便说了出来。
沈闻姜当然记得。
刚才,不过是作为沈禄女儿应有的表现罢了,此刻便也佯装为难地想了想,末了叹一声,“好吧,既是应了四殿下的请,总不能言而无信。父亲最疼我了,他定会原谅我的。”
“看来沈大人真是个疼女儿的。”
“父亲,他待我一向极好。”沈闻姜望着窗外,神情些微惆怅。
此父亲却非彼父亲。记忆中,父亲沈武虽然长年奔波在外,然每隔半月都会给她写信,节日里还有礼物送回来。
那些礼物,现应该还在侯府的采微轩罢。
“你父亲……”纪南城看着她,犹豫了一瞬才道:“沈大人这回失踪得突然,回来得也突然。姑娘不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吗?”
说完似乎怕她会错了意,又跟着补一句,“沈姑娘别多心,在下并不是怀疑沈大人,而是真的觉得,沈大人这回可能摊上了事儿。”
沈闻姜默了。
她不能跟世子说出实情,私心里也不希望他掺和进来。
“沈姑娘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纪南城看着她,小声道:“若是这样,在下道歉。上次是我不好,不该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了姑娘。”
“没有。”沈闻姜摇头,淡笑地看了他一眼,“我永远不会生世子的气。”
纪南城:……
他怎么觉得这话有些,有些太那个了。
沈闻姜轻吸口气,起身走到窗边,看向院里正虎视眈眈盯着她的花晴,“世子特意跑来告诉我父亲的事,我很感激。”说到这忽然回头一笑,“所以后天,我会好好陪着四殿下,保护他的。”
闻言,纪南城目光闪了闪,默了片刻又问:“你还知道什么?”
沈闻姜俏皮地眨眨眼,“与咱们的四殿下一样,邺荣殿下的性子委实也太单纯了些,这样的人很容易被人利用啊。”
“可不是嘛。”纪南城道,嘴角微微上扬,“那好,咱们后天见。”
“后天见。”沈闻姜道,那抹浅淡笑意落在她眼底,犹如漫天星辰洒在她心里,耀眼,且夺目。
不同于上次,这次两人在垂花门口道别。
沈闻姜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嘴角笑意浅浅。
“姑娘,你真的喜欢上世子啦?”雁秋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笑着打趣。
沈闻姜斜了她一眼,没吱声。
雁秋又凑近她些许,“世子长得可真俊啊!”
“所以小丫头你思春了?”沈闻姜似笑非笑地道。
雁秋忙吐了吐舌头,“婢子是为姑娘高兴呢。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与世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世子肯定是喜欢你的。”
“是么?”沈闻姜轻飘飘地接了一句,声音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花晴却像是听见了,隔着丈远的距离,绷着脸道:“姑娘还是收收心吧,天天只顾着谈情说爱,都快把府里的老爷忘了。老爷可是最疼你的。”
这算是警告吗?
沈闻姜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花晴。
雁秋也看着花晴,眼里有好奇,“花晴姐姐,老爷怎么啦?”
花晴垂眸,懒得理她。
沈闻姜道:“没什么。我忽然想吃蟹米蛋黄酥了,你去让人送一份来。”
雁秋应了声转身走向门外。
“世子刚才说,后天的银月岛之行,他们请了垣王。”沈闻姜道。
其实世子什么也没说,她自己猜的。
当时见太子时她并没往这方面想,回来后才想到有这个可能的。
半真半假,暂时拿来应付一下吧。
果然,花晴吃了一惊,拧眉,“垣王,请他做什么?”
“若我猜得不错,乾国太子必定也知道了和皇病重的事儿。他想拖住垣王,就必须有一个让和国使团无法反驳的理由。”
“若后日乾国四皇子、邺荣殿下出点什么意外,那垣王便只能暂时留下了。”
“当然,前提是和国不敢公开和皇病重的事。”
“还有,垣王也肯欣然赴约才行。”
沈闻姜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花晴脸上的神情终于和缓。
“所以,他们这是要‘以牙还牙’了?”
“应该是吧。”沈闻姜道:“所以你不妨建议王爷,咱们的计划,要不要取消。”
“嗬,原来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王爷取消计划?”花晴陡然发出一声冷笑,揶揄地看着她。
沈闻姜:……
这个花晴,还真是油盐不进。
“这话我可不敢去跟王爷说,你有本事自己说去。”
沈闻姜也看着花晴,默了默,随即神色一冷,眼里陡然迸出一股戾气:“花晴,我希望你明白: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顾念你我同属王爷麾下,愿意让着你,但不表示我就怕了你。
你可以试试看,有什么是我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