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从他的声音里头嗅到了一丝不爽的气息,轻声快速道:“我只是怕万一临时有状况需要加班,不一定会加班的,而且就算今晚我真加班,明天也可以,明天不行,后天也行,反正时间这么长,吃饭的机会有很多,只要你开口,我也没忙,随时奉陪。”
以后这个说法,真是戳到了唐游川的心坎上,他突然有点开心。
唐游川睐她一眼,面不改色道:“你要感谢我,还让我随时请你吃饭,你倒想得美。”
江棠淡笑,“你要不嫌弃,我请你也是可以的。”
“有人请吃饭,我为什么要嫌弃?”他问。
江棠心底暗道,以前说请他吃饭感谢他帮忙,是谁说他不缺一顿饭的?态度变得可真快。
“因为我能力有限,太贵的请不起,怕你吃不惯。”这个是大实话,一顿饭花几千上万,她还真有点舍不得,她只是一个领工资的小医生啊。
唐游川状似随意一说:“我不挑。”后面本来还有半句,你做的我都喜欢吃,他忍住没说。
江棠面上笑嘻嘻,心底却呵呵,这话亏他说得出口,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他这样都算不挑,挑剔这词估计都得灭绝了。
车到了医院附近,依旧是停在老地方,下车之前,唐游川神色如常地说:“晚上等你电话。”
江棠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马上出声,“好的,谢谢你送我过来,你慢走。”
唐游川本想看着江棠走了他再走,不料江棠却站在路边上,还朝他挥了挥手,一瞬间,他想把她拽回车上,都别上班了。
然而事实上,他降下了车窗,侧身对她说:“别站着了,走吧。”
外头虽然有太阳,但北风也大,唐游川虽然想多看她几眼,但也舍不得她受冷风,说完这句,他升上车窗发动了车子缓缓开了出去,他刻意放慢了车速,从后视镜里看见江棠转身缩着肩膀小快步跑了。
唐游川薄唇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弧度,深邃的眼眸,是层层叠叠的温柔与不舍,他开着车,默默地回味着昨晚发生的点点滴滴,她的娇,她的乖,她的闹腾,甚至早晨那受到惊吓的模样,都很让他心动,虽然过程折磨,但也甜蜜。
两人分道扬镳后,刚到办公室门外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江棠掏出来一看是季然,她直接挂了,随即推门而进,正好听见季然骂娘的声音,刚骂完就瞥见了江棠,顿时朝她瞪着眼睛,“打了电话不接,我还以为你被人给绑架了,正准备打报案电话呢!”
江棠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拉开椅子坐下,“这不是来了么。”
季然长腿一蹬,椅子滑到她的身侧,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问,“脸色这么差,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没睡好。”江棠把外套脱了,换上白大褂。
“又做梦了?”
江棠面无表情,“不是。”
梦是做了,梦见一个温柔的唐游川,而且梦里还接吻了,思及此处,江棠心情很抑郁,她连青春期时都不曾这般躁动过,结果二十大几了竟然梦见跟男人接吻,这大冬天的思哪门子的邪春。
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简直是放屁,她怎么压根儿没思过唐游川!
季然忽而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儿,顿时兴致勃勃道,“哟,今儿怎么还有心情喷香水?难道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好事儿?”
江棠脑仁隐隐作疼,抬手揉了揉,垂着眼帘半眯着眼睛,波澜不惊道,“收起你的那些无用的想象力。”她都衰到了姥姥家。
季然说:“对了,早上主任有过来找你。”
“嗯,我知道,他给我打电话了。”
季然说:“是为了上个星期转到咱们医院的那患者手术的事儿吧?是想让你当助手吗?”
江棠点头,“嗯,昨天跟我稍微提了下,他问我意愿。”
主任找江棠商量的是上个星期住院的一名患者病情,患者十年前在当地医院做了主动脉瓣膜置换术,但后来发现升主动脉扩张并且持续增大,期间去过很多家医院检查询问,但因为直径已达10cm的巨大升主动脉瘤进行手术风险大,难度也极高,所以都被院方婉言拒绝了,辗转之后打听到临安医院。
这种难度大风险高的手术,一旦失败就是人命的事儿,所以普通的医院医生都不敢接手,即便是来了临安医院,也只有主任级别又有一定经验的医生才敢做,患者是慕名来找程教授的,可惜程教授人在国外。
于是由冯主任负责,而手术团队的名单还没确定,江棠曾经作为程教授的助手做过一台巨大升主动脉瘤切除术,有一定的经验,所以冯主任优先考虑让江棠做一助。
“刚吃饭的时候就有人跑来跟我刺探了,看样子不少人都想成为这手术团队的一员。”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若这台手术成功了,而作为一助的江棠,基本就可以确定是临安医院下一位保送出国留学的人选了,所以私底下,有不少跟冯主任主动请缨的人。
“选谁是冯主任决定的,他们愿意就去表明态度,这没什么。”
季然压低声音说:“但有人背地里传是程教授让冯主任找你,暗搓搓地骂着靠关系呢。”
“让他们说吧。”江棠无比淡定,“我去找冯主任,你要不想歇着,去窗口帮我拿点儿止痛药,我头疼得紧。”
……
唐旗总裁部的秘书和助理发现旷工了半天的老板心情似乎不错,秘书端着咖啡进门汇报今天的重点事情,其中有一项是晚上约了证监会领导吃饭。
唐游川边翻阅文件边说道,“通知梁副总过去吧,我六点之后没空。”
秘书说,“好的,我知道了。”
唐游川想了想,抬头看向秘书,“接下来一个礼拜,六点之后的饭局都帮我推掉,推不掉的通知副总应酬。”
“明白。”秘书心中讶异,但面上却一片淡定,什么都没问,“那我先出去了。”
“嗯。”
秘书刚转身,唐游川突然又把她叫住,“等一下。”秘书笔直地站好,“您说。”
“昨天那家甜品店叫什么来着?地址在哪儿?”
秘书一板一眼道:“糖家,出了咱们大厦的门往右拐大概两百米的距离就是他们的店铺,就在路边上,很容易找到。”
“嗯,我知道,你去忙吧。”
秘书友情提醒,“唐总,他们家的巧克力冰淇淋泡芙销量好,若想要的话,最好是提前订,另外,他们家的巧克力和草莓慕斯味道也很不错。”
能在唐游川身边工作的人,一个个都是鬼精,秘书在这儿工作了七年,唐游川的口味她也摸得一清二楚,甜食这种不在他的偏好范围,一个黄金单身汉突然推掉饭局应酬,又买起了甜食,最关键的是,精神面貌发生了变化,这说明什么?
恋爱了!
秘书心底十分好奇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但老板的私生活,她还没胆子问。
沈叙那厮闲得发慌,昨晚被挂了电话之后,早上又开始不断来电骚扰,就是想八卦点内容,唐游川只要看见是他,一概不接,但沈叙也真够缠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唐游川烦不胜烦。
当手机再次响起时,唐游川看都不看接了起来,语气森冷,“你烦不烦!”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而后传来一道戚戚然的中年男音,“游川啊,是我。”
声音有点儿耳熟,但一时间也没记起来是谁,唐游川把手机拿眼前扫了一眼,没有备注,只有一串陌生数字,他眉头轻蹙,语气冷漠,“你谁?”
“……江棠的爸爸。”这边的江柏峰,因为唐游川这两个字,脸色显得十分尴尬,虽然唐游川跟江棠结婚了,但唐游川从未叫过他一声爸或者岳父。
唐游川眼眸微凛,不冷不热道,“有事?”
江柏峰说:“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有一批发往新加坡材料,交货时间快到了,但是码头那边却一直没有做安排,压着没发走,我们试着联系沟通好看下是什么问题,但他们说新加坡那边的航线已经排满货了,安排不了,你看下……抽个空跟码头那边说一声?”
唐游川靠在椅背上,眼底透着讽刺的冷,“他们不是说排满了吗?那就等着。”
江柏峰一噎,低声下气的笑着说,“可是我们马上要到最后的交货期限了,超过时间就得赔款,这批货量挺大的,如果不能如期交货,违约损失很大。”
话音刚落,唐游川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那与我何干?”
江柏峰顿时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很快又扯着唇角道,“游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的货紧急,别人的货也急,先来后到,码头凭什么为了你一个人就把别人的货往后压。”
江柏峰笑说:“游川啊,咱们都是自家人……”
“自家人?”江柏峰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游川打断了,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嘲讽与不屑,“谁跟你是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