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步履蹒跚,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慌失措的表情,“方才钟姨娘说要去看看娟娘,奴婢想着钟姨娘是个妥帖人,又得您看重,便让奶娘带着钟姨娘进去……可谁知道没多时便奴婢便听到娟娘的哭声,还有奶娘的尖叫声,奴婢冲进去一看,钟姨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匕首进去了,娟娘脸上都是血,旁边的钟姨娘浑身是血,捏着匕首瑟瑟发抖……”
林嘉一听这话差点就站不住了,头直发晕。
太夫人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直说要林嘉先歇着,她且去看一看,可林嘉只落着泪扶着徐妈妈跟了出去。
等着太夫人和林嘉赶过去的时候,钟姨娘已经跪在了地下,脚边是一把沾了血的匕首,可怜那小小年纪的娟娘如今脸上都是血,哭着嚷着直喊“娘亲,娘亲,疼,好疼”,丫鬟婆子们在一旁站了一排,谁也不敢上前搭把手。
若真的在这个时候伤到了娟娘,只怕这条命也没了。
林嘉踉跄着冲上前将娟娘搂在怀里,高声喊道:“快去请大夫啊!一个个都还愣着做什么,若是娟娘有事儿,我要你们都跟着偿命!”
顿时,一个个丫鬟婆子蜂拥朝着外头涌去。
太夫人先是看了看床榻上的娟娘,待娟娘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之后,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放下了些,只看在跪在床边的钟姨娘,冷声吩咐道:“你跟我出来!”
她一直都觉得钟姨娘是个聪明人,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是钟姨娘蠢透了,也不会这般的。
钟姨娘战战兢兢跟在太夫人身后到了廊下。
太夫人拄着拐杖,强压着心头的怒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徐妈妈说你要杀了娟娘?”
钟姨娘不敢抬头。
太夫人狠狠抡起拐杖打她,厉声道:“到底是不是?”
“妾……妾从来不想要了表姑娘的命,妾只是想毁了她的容貌而已!”钟姨娘目光闪烁,想着长泽郡主那封信中写的是清清楚楚,若是她不毁了娟娘的容貌,那长泽郡主便派人用刀子毁了春哥儿的小脸……春哥儿,春哥儿还那样小,哪里就受得住!
“啪”的一声,太夫人扬起手来,这次连拐杖都不用了,一巴掌狠狠打在了钟姨娘面上。
她嫁到信中侯府这么多年,还从未亲自动手打人过,这要折磨人的法子多得很,哪里就轮的上她亲自动手?
这些个卑贱的疼哪里就轮的上她亲自动手?可这一次,她是真的忍不住了,“娟娘那样小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是不是就因为娟娘不小心将麟哥儿推下了炕,害的麟哥儿额头上落了疤,所以你便要也要娟娘尝一尝这滋味?呵,当时太医都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若好好医治,等着麟哥儿大了,这头上的疤也看的不明显了,你是觉得太医在骗你,还是觉得我在骗你?”
“麟哥儿是男子,就算是真的落了疤,以后在科举上有了出息,还怕没有好前途?娟娘了?娟娘是姑娘家的,你是不是想要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说着,她更是粗气喘个不停,半晌才说道:“当初你害了霆哥之后,我还以为你知道悔改了,如今却才明白什么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日你连霆哥儿都能下得去狠手,对娟娘下毒手又算得了什么……来人,先将钟姨娘关起来,派人将五老爷请回来!”
这件事,便是谁出面她都不会姑息的。
林嘉和娟娘的哭喊声重叠在一起,吵得太夫人脑袋疼,她却一个人呆呆杵在外头,一声接一声叹气。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陈妈妈在一旁轻声劝道:“您要不要先去别处坐坐?我在这儿守着,若是有什么动静会告诉您的。”
太夫人摇摇头,只垂耳听着里面的动静,林嘉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只说要钟姨娘去偿命,徐妈妈在一旁劝着,说这件事有她做主……
太夫人只觉得心烦意乱,扶着陈妈妈的手便去了偏厅。
等了小半个时辰,沐兰那边才传话过来,直说娟娘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但因为匕首划得太深了,大夫说了,便是华佗在世,只怕也医治不好娟娘额头上的伤,到时候额头上定是落疤的。
太夫人听了,良久才道:“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罢,若是老五过来了,叫他直接进来见我便是了。”
沐兰忙退了下去。
倒是陈妈妈轻声说道:“要不要我留在这儿给您斟茶倒水……”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太夫人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如此,陈妈妈也只得下去了。
太夫人手摸索到案几上,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一口灌了下去,这才觉得心头的火气微微退散了些。
林沛匆匆赶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可偏厅中却是没点灯。
还是陈妈妈趁着他进去的时候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点了灯,末了,便又带着这两个小丫鬟匆匆退了下去,从始至终,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屋子里这才亮堂起来。
可太夫人却觉得这灯还是不点的好,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小儿子,“这件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林沛低声道:“儿子也没想到钟姨娘竟会做下这种事,只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弥补不了娟娘……我知道这件事您夹在中间也是为难,这样罢,这件事由我出面,不管是去大哥面前赔罪,还是亲自去平宁长公主府一趟,我都觉无二话,到时候大哥和平宁长公主那边是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这后话,咱们便先不说了,只是如今钟姨娘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置?”太夫人这才看了小儿子一眼,脸上的神情十分冷漠,“方才嘉姐儿也说了,这件事她是不会这么姑息的,嘉姐儿嫁到平宁长公主府几年了,子嗣一直艰难,膝下也就娟娘这么一个孩子,我瞧着她的意思怕是想要了钟姨娘的性命才是!”
姨娘说白了也就是个半个主子而已,这身份和面子都是主子给的,若是哪日主子不想给了,那姨娘便连下人都不如了。
她也觉得钟姨娘这命怕是留不得了,先前用自己的孩子来谋害连氏,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还真的觉得信中侯府中的人一个个都是软柿子?
林沛脑袋转的飞快,他与长泽郡主之间是什么关系虽没告诉钟姨娘,这么几年下来钟姨娘也没有多问一句,可就从长泽郡主有他的孩子上看来,钟姨娘也能猜到一二了……更何况,这件事更涉及到麟哥儿和春哥儿,若钟姨娘在临死之前乱说,那这个秘密岂不是保不住了?若是这件事宣扬出去,他的仕途便也保不住了……
心狠如他,压根就没算到钟姨娘已经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可她却压根没想过泄露半个字,反倒动手之前还想着自己那三个孩子……
太夫人却是皱眉道:“到底该怎么处置钟姨娘,总该给个章程才是……叫我说,当初这管家的权利便不该交给钟姨娘,一个姨娘罢了,哪里知道自己的本分,给了她几分颜面连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忘了!”
林沛只道:“不如将钟姨娘软禁起来,终身不得再出落燕园!”
话虽这般说,可他心里却想着钟姨娘的命怕是留不得了,趁着软禁钟姨娘的这段时间将钟姨娘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调走,再借机要了她的性命……这活人的嘴巴永远没有死人来的严实。
“将钟姨娘软禁起来?”太夫人冷笑一声,伸手却是将案几上的茶蛊扫落在地,可还是觉得不解气,又将搁在手边的拐杖拿起,狠狠捶了林沛几下,“暂且不说平宁长公主和嘉姐儿那边同意不同意,就是我也不同意的……钟姨娘算是什么东西,毁了娟娘的容貌,你觉得她还能保住她那条贱命吗?”
方才她问出的话不过是给林沛面子罢了,甚至她从未想过林沛会因为一个姨娘手下留情。
林沛连躲也不躲,就算是他这几日没见过长泽郡主,却也知道钟姨娘是没这么大胆子的,这背后不是长泽郡主捣鬼,还能是谁,“钟姨娘是该死,她之前做下的事儿便够她死千百次了,只是她到底伺候了儿子这么多年,又给儿子生下了三个孩子,如今怜姐儿几个都大了,也记事儿了,若钟姨娘不明不白死了,儿子该如何与几个孩子交代?您就算是不为儿子着想,也该为怜姐儿、霆哥儿和麟哥儿想想才是……”
“你不提麟哥儿还好,一提麟哥儿,我就更来气了。”太夫人气的浑身上下直发抖,颤声说道:“那日你口口声声说麟哥儿是你的儿子,你将麟哥儿拉到镜子跟前照一照,看看他到底哪里和你想象!这样罢,如今府中有现成的大夫,麟哥儿到底是不是足月而生,大夫一瞧便知道了。”
林沛有些不敢接话了,原先长泽郡主身子空虚,嫁到了王家之后更是心结难解,所以九个月的时候便生了麟哥儿……纵然之前他有心瞒着,可大夫一诊脉,怕是什么都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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