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只冷冷看着钟姨娘。
钟姨娘是江南女子,生的瘦弱且让人怜惜,可如今林姝还未满九岁,不过打齐她的肩部了,但浑身上下那气势却是一点都不输的。
钟姨娘见状,更是缓缓道:“若是四姑娘只觉得这件事是我的原因,那我也无话可说,可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夫人虽将信中侯府上下管理的井井有条,但她更是老爷的妻子,姑娘还小,怕是不懂,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喜欢这般强势的妻子的……”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姝便已经扬起一巴掌狠狠掴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极为用力,打的钟姨娘脸偏到了一边去,瞬尔她那张白皙的脸上就浮现了五个手指印。
虽是激将法,可林姝的动作却还是出乎了钟姨娘的意料之外。
她没说话,可林姝却知道她在想什么,“你算是什么东西?真以为平日里旁人唤你一声‘钟姨娘’,就以为自己算是主子了?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个妾,是个从小就被人养着当成男人玩物的东西,哪里能和我娘相提并论?以后再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我耳朵你来,莫说是一巴掌,就算是十巴掌我都敢打!”
钟姨娘只垂着头,没有说话。
站在她身后的大丫鬟翠屏原本是想上前的,可见着她没动,也就不敢动了。
林姝冷笑着说道:“怎么不说话了?方才姨娘不是挺能说的吗?如今爹又不在这儿,搬出这样一副柔弱的模样又是给谁看了?我可是不会心疼!还是里一转身就要去书房将这这件事告诉爹去?你尽管去就是,我可是一点都不怕,你惹得我和我娘不痛快,我定会十倍奉还到你那一双儿女身上去的。”
上一世她将钟姨娘和林怜视为洪水猛兽,每每找了她们俩儿不痛快,一转身林沛的责罚便下来了,就算是她骄纵,可对钟姨娘和林怜也带了几分避忌之意。
如今看来,这些人也不过如此。
钟姨娘这才抬起头,“四姑娘……想要做什么?”
“这话该是我问姨娘才是,若是你不动,我自然是不会动的。”林姝笑的和煦,那一双清丽的眸子中印出钟姨娘的惊慌,“别的不说,我身为怜姐儿和霆哥儿的姐姐,帮着母亲管教弟弟妹妹应该是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罢?姨娘也知道我素来和二伯母关系好,姨娘说若是一不小心怜姐儿不小心毁了容貌,亦或者霆哥儿身边的丫鬟出了纰漏,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你,你敢!”钟姨娘身子抖如筛,两个孩子可都是她的命根子啊,“四姑娘难不成以为自个儿能只手遮天了不成?”
“只手遮天我倒是没有这个本事!至于旁的事儿,我敢不敢,姨娘试一试便知道了!”林姝含笑说完这话,一抬眸见着素琴躲在一棵香樟树下冲着她使眼色,也懒得与钟姨娘多话,转身就走了。
钟姨娘留在原地,却是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后头的丫鬟轻声道:“姨娘,您是要回去,还是要去找老爷……”
当初林姝借着林有霆对连氏不敬的由头,连带着将钟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都给发卖了,如今她身边这个丫鬟叫翠屏,还是钟姨娘千方百计在府中调过来的,虽比连氏拨给她的人放心,可到底用着不如之前的那几个丫鬟顺手。
钟姨娘摇摇头,冷声道:“回落燕园罢!之前太夫人和老爷以为她将怜姐儿推下湖中,也只被太夫人责罚了一顿,若是她真的对怜姐儿动手,那就得不偿失了……暂且看她张狂,我倒是看看她还能再笑几日!”
她以为她能奈何林姝,却不知有句话却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姝如今正在香樟树下,素琴说到激动处,鼻尖已经泌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来了,“……奴婢已经吩咐人将六少爷床边的那一棵合欢树给换走了,若是不仔细看压根就是看不出来,奴婢想若是钟姨娘真的要做什么,只怕到时候也会将那一棵合欢树给换走的。”
林姝将帕子递给她,示意她擦擦鼻尖的汗珠子,更是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姑娘您说,钟姨娘这倒是要做什么,奴婢,奴婢总觉得心里头慌慌的……”素琴接过帕子擦了把汗,又道:“奴婢还问了咱们在落燕园中安插的几个小丫鬟,她们都说这几日钟姨娘没什么动静,平日里要么是照顾六少爷,要么是做针线,甚至因为五姑娘惹得太夫人厌弃,连青松院那边都不大去了。”
林姝笑着道:“不用怕,方才跟在钟姨娘身边那丫鬟,你可都打听清楚了?”
素琴点点头,“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钟姨娘身边如今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大丫鬟是咱们的人,另外一个却是钟姨娘偷偷从外头带进来的丫鬟……那丫鬟虽叫翠屏,却不是翠屏。”
林姝原本准备回玲珑阁的,听到这话止住了身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原本的翠屏一年前就已经死了,原本是小病,当时的管事妈妈没当回事儿,压根就没给请大夫,等着她病情严重了,管事妈妈再去请大夫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管事妈妈本就是钟姨娘安插进来的二等管事妈妈,当时她想着夫人会因为这件事怪罪下来,所以就去找钟姨娘讨主意,钟姨娘就帮着她将这件事压下来了!”素琴将声音压的很低很低,缓缓道:“后来您将落燕园中的丫鬟都发卖出去了,钟姨娘更是暗中走了路子,将这个丫头给换进来顶了翠屏的缺,至于这丫鬟的来路,奴婢却是丁点都没有查到……”
林姝抬脚朝着外头走去,淡淡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丫鬟不是翠屏的?”
素琴笑了笑,忙跟了上去,“奴婢的记性倒是不错,记得好几年前曾听人说起过翠屏,说她的左手被开水烫伤了,可方才那翠屏的手上却是干干净净,一点疤都没有落下……”
林姝点点头,“那你这段时间好生派人盯着翠屏,只要是狐狸,那就总会露出尾巴来的。”
说着,她叹了口气,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已经出现了偏差,只是她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
想了想,她又吩咐道:“……不仅是落燕园那边要盯着,就连爹那边也得盯着,要是有什么异动就来告诉我。”
就那日二夫人寿宴上长泽郡主的样子,她总觉得长泽郡主也来势汹汹。
素琴却是骇了一跳,“老爷那边……也要盯着?”这天底下哪有女儿派人盯着父亲的道理?
林姝只苦笑一声,“我这样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等着以后你便能明白了。”
素琴点点头,忙应了下来。
她虽比林姝大上几岁,可向来将林姝母女的话当成了圣旨似的,哪里有不听的道理?
钟姨娘回去了之后至好生照顾着林有霆,到底没有将林姝掴她巴掌的事儿告诉林沛,不过就算是她先告诉林沛,也得有机会才是。
如今就算是林有霆病了,可林沛也不过来了落燕园两回,上一回,还是三天之前的事了。
想及此,钟姨娘看着躺在床榻上睡得昏昏沉沉,一张小脸通红的儿子,坐在对面炕上的她手撑在小案几上,长叹了一口气,“……老爷还没有回来吗?”
一旁候着的翠屏摇摇头,低声道:“姨娘放心,奴婢派人在二门那儿守着,老爷一回来,就忙告诉姨娘了。”
如今已经是亥时初,钟姨娘很清楚,只怕林沛今夜又不会回来了。
夜很静,窗外的知了叫声叫钟姨娘觉得心慌,这几日积攒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浓。
都说女人的直觉向来是最准的,她从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林沛如今尚未及而立之年,却已位居正三品,不管是谁人都觉得日后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林沛又何尝不知?之前一直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公务上,每每就算是有应酬,哪怕是带着浑身的酒气也会来落燕园的,而后,自己更会为他准备好解酒茶和温声软语,接下来便是一夜缠绵。
想着林沛如今回来时身上经常带着袅袅香气,她只觉得慌得很。
其实林沛的心早就不在她身上了罢?半年前,她就曾见着林沛拉着她屋里丫鬟的手问那丫鬟叫什么名儿,当时她见了,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似的,可面上却装成个没事儿似的,还得躲着避着。
等过了两个月,她便将那丫鬟许配了人家,虽说最后林沛也没说什么,可却是好几夜都歇在了书房里……
想到这儿,钟姨娘只乏乏闭上眼睛,她从未将连氏当成对手,可暗地里的那个她连名儿都不知道的女人却叫她觉得害怕了,“罢了,不必了,老爷定有老爷自己的安排,如今老爷也知道霆哥儿病了,若是回来了,定会来看望霆哥儿的。”